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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三章

  屋外正飘着细雪,小屋虽然破旧,却充满平和恬淡的气息,隔绝了外头的寒意。

  吃过早饭后,黎海晴坐在桌边做女红,阿炜则静静坐在床上。

  他已经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,每次都是依赖她的歌声和拥抱,他才能够得到平静;然而只要想到自己晚上的失态,他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。

  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丢脸,因为他竟然在他一直看不起的这名女子面前落泪!虽然黑夜中看不清,虽然她没有揭穿,可是他依然感到羞耻,因为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做出那样懦弱的事!

  另一方面,他却怀念起她的拥抱。在黑暗中,那双温柔的手拥住了他,令人安心的温暖缓缓蔓延全身,紧紧裹住他,悄悄平抚他心中莫名的悲伤,婉转轻柔的歌声则驱走了噩梦的余悸,将他带入宁静的沉眠。

  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,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暗暗懊恼,连目光都不敢与她相对。

  黎海晴不知道他心中千折百回的思绪,只觉得他这几天出奇的沉默,不像之前一般命令东命令西,嫌这嫌那的。

 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,抬起头关心地问:“你怎么了?”少了那股嚣张的气焰,她还真是不习惯,总觉得不太像阿炜。

  “没事。”他捂着脸闷闷地回答。

  察觉他不想多说,她也不便追问,想了一会儿,又继续低头做女红。

  发现她又专注于手中的针线,阿炜才张开捂着脸的手掌。从手指缝偷觑她。只见她持着针,手中捧着一块布,桌上还放着各色彩线,似乎在绣些什么。

  就这样盯着她好半晌,他终于忍不住好奇,放下手掌,问道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  “你说这个吗?”她抬起头,微微一笑,“快过年了,所以我想帮你做件新衣服。”

  先前他穿的都是从旧衣铺买来的旧衣服,而他的玉佩当了那么多银两,她也该让他有自己的衣服才是。

  “新衣服?”

  “是呀。”她将针线摆在桌上,拿着那件尚未完成的衣服走到床边,“喏,就这件。你先下床站好,我看看多大才合适。”

  他依言下床,让她拿着那块布在他身上比来比去。

  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她露出微笑,顺手扯了扯皱掉的棉被,将床铺稍作整理,然后对阿炜道,“你休息吧,我继续缝这件衣服。”说完,她坐回椅子,继续原来的工作。

  他在床上躺好,装作不经意地问:“你为什么突然想帮我做衣服?”

  “刚刚不是说了,快过年了嘛,既是新年,做件新衣服也是应该的。”她偏头递给他一个笑容,眼中有些歉意,“其实我早该帮你做了,一直让你穿别人的旧衣,说实话是有些亏待你。”

  他随口应了一声,侧身面对墙壁假寐。

  新衣服……他不觉得新衣服有什么稀奇,可是为何心中却隐约有一种莫名的喜悦蠢动着?莫非是过了几天穷日子,他也跟着变得寒酸起来,一件新衣服就可以让他感到高兴?

  不可能!他在心中驳斥这个荒谬的想法,当自己是一时失常,仍是原来的自己,于是他转身想告诉黎海晴,他不稀罕那种质料普通、绣工平平的衣服,未料见到她恬静的身影,他的话全卡在嘴边,只能无言地望着她。

  像是发觉了他的注视,她偏头朝他微笑,笑容安详而恬适。

  不知何故,他突然觉得脸在发热,新猛地一跳,再也不敢看她,只得匆匆转过身子,闭上眼,试图隔绝她的笑容。孰料她的笑容虽不在眼前,却蓦地浮现在脑海,挥之不去。

  怎么回事?她明明还是先前的模样,荆钗布裙,脂粉未施,容貌平凡,皮肤枯黄,可是他瞧着却觉得她在发光。当她微笑时,有一层淡淡的光晕裹住她,叫人忍不住想盯着她。幸好他头转得快,不然怕是要看着她发呆,大大地出糗了!

  可恶呀!事情怎么会变这样?是天太冷,冻坏了他的脑子吗?不该是如此的!她仅仅是一个乡野村姑,他口中的贱民,他居然差点看呆了?!

  他烦躁地抱住头,一会儿转这边,一会儿又转到那边,翻来覆去的,没片刻安宁。

  黎海晴原先并不以为意,但后来见他像是被什么困住一般,终于开口问:“阿炜,你有心事吗?”

  “没有!”他没好气地大声回答,突然从床上坐起,顺手将枕头丢下床,“不许跟我说话!”他吼完又躺回床上,用棉被将自己完全裹住。从头到尾,他的眼睛都未曾瞟想她。

  见他莫名其妙地发脾气,黎海晴不悦地皱眉道:“既然这样,我到镇上去买些东西,让你一个人清净清净。”

  说完,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和布料,着衣准备外出。

  将她的不悦听进耳里,他悄悄从棉被中探出头,发现她已经穿好了外出的棉袄走到门边,正准备开门。

  他不希望黎海晴离开,却拉不下脸留她,只得懊恼地钻回棉被里,自个儿生闷气。

  黎海晴本来从眼角余光见到阿炜探出头,料想他或许有些后悔,打算只要他开口,那事情也就算了。谁知他不发一语就又躲回去,原先的不悦变成了薄怒,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,默默地出了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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