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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看不下去的他终于由暗处走出,以十步之遥与被冻僵的南宫嫃相对。

  南宫嫃黑眸里呈现的已不尽然全是憎恶,大概是被丢进空荡荡的紫极殿太久了,忽然看到一个可以跟她对话的人,纵使这个人是她极端憎恶的人,也能够带来像冬日太阳般的微弱温暖。

  月光下的完颜徽,以一袭黑貂大衣,一顶黑貂帽,一个与皮肤紧贴的黑色皮制面具,神秘又张狂地朝她走来;一头及腰的长发闲散地披于身后,晚风一吹,拂起几绺至面前,更增添了几分阴森吊诡的气息。

  南宫嫃目光一亮,不得不承认,—身黑的他,虽然令人有压迫感却很玄妙地具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。

  他的黑貂大衣瞬间敞开,像一片黑色布幕,正确无误地将她笼罩,那庞大又厚重的大衣穿在她身上,更加凸显出她的玲珑娇小。温热立即穿透皮肤,温暖了冻结的血液,她异样的察觉到,原来这就是那冷冰冰家伙的温度啊!

  身子虽然暖和了,可嘴里吐出的话依旧维持既有的冰寒。“想不到你这家伙也会做这样的事?”

  “哦?”他阴邪一笑,同样冰寒的语气让人感受不到怒气或这举动里应该包含的关心,“我说过,你的生命属于我,任何人,包括这大自然,都不能代替我取你的性命。”

  呵!果然是幻想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狂妄家伙。

  他既然现身了,当然免不了要接受她的冷嘲热讽。

  “我不知道……原来鬼鬼祟祟也是你的习惯之一。”

  “也是?”他敛眉,“愿闻其详我的其他习惯。"

  “哼!习惯掠夺不属于自己的土地,习惯依自己的喜好杀人,习惯依自己的兴趣任意兴起战事,习惯视人命如粪土,习惯奴役你治理下的百姓……”

  她话未说完,完颜徽即抚额大笑,笑得十分开怀,乌亮的头发在背后抖动如微波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他骂,总是觉得很好笑,是因为他生起气来就变得清脆动听的声音,还是因为那张一愤怒就会跟着脸红的脸孔特别动人的缘故?

  总是控制不住地想来看他,就算明知道看他的结果无非就是换来一阵狗血淋头的咒骂,他还是会着了魔的想来。

  笑声歇止,金眸闪动着和煦又复杂的光芒.将那柔弱却兼具韧性的面容尽收眼底,就是这愤怒又脆弱的模样深深的吸引着他。

  他强烈地推翻这种吸引所意味的情感,而强悍地把这种情感归究于他身上与自己相同的特质,让他的关怀与怜惜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。

  南宫嫃无法了解那令人意外的和煦光芒究竟代表什么意思,而心底深处因这光芒而导致的微悸又意味着什么。但有一点她是很清楚的,当他笑的时候,身上那种令人生畏的暴戾气息会暂时消失,也可能是因为卸去盔甲的缘故,更有可能是因为温柔的月光使他今晚看来特别亲切。

  即便如此,也改变不了他深植于自己内心的暴君形象。

  她清清嗓子,化去那抹光芒所带来的异样感觉。“如果你今晚现身在我面前,是想来告诉我,我的死期已至的话,我会很乐意见到你的,完颜徽。”

  他敛起和煦,换上饶富兴味的光芒,有趣地搓着下巴。“如果不呢?”

  “那就恕我现在不想看到你,你请回吧!”

  这道逐客令再度惹得完颜徽满腔的笑意飞窜,仰面再度大笑。

  南宫嫃既惊异又气愤,关于他的许多传闻里,并没有提到他非常爱笑这一件,怎么好像她说什么他都觉得非常好笑,一种被羞辱的感觉,使她双颊染上绯红。

  “如果你以为一直笑我会令我觉得十分难堪的话,你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,我不会对你的任何举动有任何感觉。”生气归生气,在言语上她绝对不会忘记持续保持锋利。

  “哦?”他忽然止住笑,月光下依旧闪亮的金眸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。

  又是这种让人猜不透的目光,她最讨厌他这样不言不语的看着她,那会让她的心跳莫名的加速。

  忽然,毫无预警的,他俯身凑到她耳边性感的道:“如果我说你脸红红的样子很是迷人,你应该不会感到难堪吧?”

  她一惊,像躲怪兽似的,立刻退离他好几步远,又讶异又难堪,脸上的红晕无法控制地染到耳边,在月光下,显得十分诱人。

  诱人?完颜徽想到这个词时不禁一楞,脉搏随之加快,他怎么能认为眼前的南宫宜很诱人呢?这是一个禁忌的字眼,如果不及时制止,心中那段禁忌的感情很有可能就随之被诱发出来了。

  金眸一凛,重新染上冰冷,压制这段感情的方法就是冰封,于是语气变得没有感情,换上原有的阴寒。“有些事情,我想你可能没有搞清楚。

  第一,你并不是以客人的身份住进紫极殿的,所以鬼鬼祟祟这名词并不适合用于我身上,我想我有权利在任何时间来看我的囚犯;第二,正因为你是囚犯,所以你没有权利说你不想见我;第三,我是你的主人,你最好时刻牢记这点;第四,身为一国君主,最忌道听途说,对你所控诉的诸多我的暴君习惯方面,我想,在没有亲自证实之前,你有必要修饰你的言词。”终究,他还是挺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。

  很好!她就喜欢他恢复惟我独尊、狂妄自大的样子,这表示持续激怒他的结果将很快帮助自己接近死亡,于是她脸上带着更加轻鄙的微笑,豪不放过任何讥刺他的机会。

  “我不知道原来你也在意别人的控诉是否为实?在你虐杀了我新罗国数万百姓之后,你暴君的地位已经将更加巩固,无人可及,不仅远远超过桀纣、始皇之流,更可预期的是,未来也不会有人超越你……”

  “被你这么一说,我当真是忧喜参半,一是高兴自己早已胜过什么桀纣、始皇之流,二是为了肯定我将来必会无人可及,我是否真该下令将新罗国人民一举杀个精光呢?”

  他这么一说,果然让南宫嫃的脸色为之一变,情急地追上他即将远离的脚步。

  “等等!完颜徽,你、你的意思是说……你还没杀新罗百姓吗?”

  得到的只是一句不置可否的冷哼,他并不打算停下脚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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