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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“你的不喜欢就表现在脸上。”句黎湖感性地道:“我长你十几岁,你的心事在我面前从来都是无所遁形的。今日你闷闷不乐,你认为我会不知道原因吗?”

  一语融化了他,刚硬的态度和缓下来,他变得沮丧不已。

  他无奈地承认:“是的。我喜欢她,而且非常喜欢,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
  他的承认,反教句黎湖忧心,又问了句:“你对她的喜欢,甚至胜过兰玥吗?”

  兰玥是众多胡姬中,唯一让堤曼看得上眼的女子,在匈奴本部时,她常陪着堤曼四出狩猎,可谓形影不离。

  “兰玥……”堤曼大梦初醒,似是猛地忆起还有她这么一个人。然而他却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回道:“提兰玥做什么?兰玥是玩伴,我欣赏她的善射,喜欢她陪着我打猎罢了。”

  “是吗?”原来他对兰玥的感情是这样的,这事要给兰玥知道,恐怕非将王庭掀翻不可。

  “我真想……真想再见她一面……”如梦般的呓语、憧憬的神情,十足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,谁能想像在战场上的他却是一夫当关、万夫莫敌呢?

  若是可以,他也真想帮助堤曼娶得那位公主,除了一偿堤曼的心愿。他也想再见见剑法过人的女孩一面,她的倩影也已深驻在他的心里了。但是他毕竟较堤曼年长内敛,能将心事藏得密不透风,要是公主能成为堤曼的妻子,那他便有机会将侍女纳为左贤王妃。但是世上,岂有这等称心如意之事?

  回归现实,还是得催促堤曼及早进行和亲,他们也好早日拔营回匈奴王庭。

  “堤曼,汉朝这公主当真是无可挑剔了,若是你再坚持,恐怕会让汉朝觉得你没诚意,干脆倾全力选择交战,那就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了。见好便收,宜扬国威的目的既已达到,就该趁势收兵,不宜在此多做停留。更何况,我军粮草所剩不多,万一汉朝真的举兵反扑,恐怕我们先要面对的便是粮尽之忧,所以你应尽早回复汉使,准备迎娶公主才是。”

  他无言地垂眼,势已至此,身为一国之君,他的确是不该为逞一己私欲,置匈奴大军于险地。但有什么方法能将公主的身影赶出自己心中呢?

  “句黎湖,我想先回王庭养伤,和亲之事就交给你办吧!”

  就这样,因剑伤以及心情等因素,堤曼的军队提早拔营返回匈奴本部,句黎湖则留在甘泉,继续与汉使者交涉,并等待公主到来,将之迎回王庭。

  ※※※

  这次的和亲,除嫁公主及赠送大量的絮、绘、牛、羊、战马为陪嫁外,并进一步约定长城之北,引弓之国,受令于单于;长城以南,冠带之室,归汉治理。匈奴无入塞,汉无出塞,犯约者,杀之。

  另一方面,汉朝也正快马加鞭,着手准备公主出嫁的各项事宜。

  出发的日子很快的到来,景帝率左右大臣,在未央宫亲送远嫁公主。

  刘靓身着白色锦袍,黑绫子带,菱形内裙,耳上缀着大秦明珠,曲眉如远山,双瞳若秋水,容颜殊丽,仪态万千,摇曳生姿地走进殿来。

  众人一见这风华绝代的模样,无不为之惊动。御座上的景帝,当场更是不忍,脑海中迅速流窜过当年初见甄夫人时,那惊为天人的感觉,以及后来宠爱她的种种美好;愧疚感油然而生。甄夫人因他含恨而逝,留下这个女儿,他不仅未尽到做父亲的责任,好好关爱她;现在更为了国家利益而不得不把她远嫁匈奴和亲。想到她日后定要为生活习惯、语言风俗所苦,心里不禁酸了起来。

  他走下御座,面上净是不舍之色,而匈奴的使者就在殿下等候着。

  “靓儿,以后……父皇再不能见到你了,你可还有缺任何物事,告诉父皇,父皇即为你赶制,送至匈奴……”

  这一去,她是不抱活着的希望了,因此她没有特别的情绪,对一直冷落她的汉宫也没什么留恋。只是有件心事,希望能完成。

  “父皇,儿臣半样不缺,但有一事相求。”

  好不容易有补偿的机会,景帝满口答应:“你说,父皇能做的,一定为你完成。”

  “父皇!”她幽幽说出自己心愿,“母亲纵有过错,总算与您夫妻一场,她死后只得一小口棺材草草掩埋,儿臣但求父皇能重整母亲墓坟,不至让荒草淹没。”

  这一说,景帝更戚歉疚,也顿觉自己的无情,他对曾经恩宠有加的甄夫人的确太过薄幸,于是当场应允。

  既已了无牵挂,刘靓放心地随匈奴使者而去。临行前,匈奴使者为她披上单于赐与的暖肚兜及红斗篷,直奔甘泉,与等待在甘泉的左贤王会合。

  刘靓一直以为,在甘泉等待的是单于本人,却不知道真正的单于已先率军返回匈奴本部,留下来等待的乃是左贤王与左骨都侯。这一错判,彻底倒转她原来以为的命运。

  ※※※

  浩荡荡离开长安城,行至半途休息时,湘绮仍不放弃地苦劝:

  “公主,再不久便到甘泉,你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吗?”刘靓轻拨着手上皇太后送的琵琶,笑得粲然。

  “湘绮,你可真固执,一路上你也费了不少唇舌,你看我有可能回心转意吗?”

  “公主,奴婢实不愿见你枉送性命,我们趁现在逃走,往后的日子,我来安排,绝不致让公主受苦。公主,你快快下决心吧!”

  琵琶低吟,好似诉说着无限心事。“我走了,还不是会有另外一位公主在漠北而去,只要单于一死,匈奴必定大乱,他们也就无暇再侵扰汉朝。”

  “公主,杀死这个单于,他们大可再立一个,四处寇掠原是匈奴的习性,不会因为死了一两个单于而有所改变的,公主,你再三思啊……”

  “别说了。”她收起琵琶,面色凝重,“我不甘心姑姑就这样冤死,其实单于若真被我杀死,或者会给汉朝带来更大的灾难也说不定,但我管不了那许多,总之,我心意已决。”

  “公主。”湘绮闻言心酸,忍不住泪眼潸然,“你何苦呢?”

  “湘绮,你不必难过,反正这世上再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事。倒是你,你不必受我连累,找个机会,你便逃走吧!”

  “不!”湘绮心意坚决,“公主既执意如此,奴婢绝对誓死相随。”

  “好!好湘绮!不枉我真心待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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