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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语问苍天(13)


  云翔唏哩呼噜的扒了一口稀饭,抬头对云飞说:

  “纺织工厂,原来是你的构想,可惜你这个人,永远只有理想,没有行动。做任何事,都顾虑这个,顾虑那个,最后就不了了之!”

  云飞皱皱眉头:

  “我知道你是心狠手辣,无所顾忌的,想必,你已经做得轰轰烈烈了!”

  “轰轰烈烈倒未必,但是,你走的时候,它是八字没一撇,现在,已经有模有样了!我不知道你是未卜先知呢,还是回来得太凑巧?不过,我有句话要说在前面,对于我经手的事情,你最好少过问!”

  云飞心中有气,瞪着云翔,清晰有力的说:

  “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!我这次回来,不是要跟你争家产,不是要跟你抢地盘!如果我在乎展家的万贯家财,我当初就不会走!既然能走,就是什么都可以抛开!你不要用你那个狭窄的心思,去扭曲每一个人!你放心吧,你做的那些事,我一样都不会插手!”

  “哈哈!好极了!我就要你这句话!”云翔抬头,大笑。环视满桌的人:“爹!娘!大娘,还有我的老婆,和我的老丈人,你们大家都听见了!你们都是见证!”他再掉头,锐利的看云飞:“自己说出口的话,可别反悔,今天是四月五日早晨……”他掏出一个怀表看:“八点四十分!大家帮忙记着!如果以后有人赖帐……”

  云飞心里大大一叹,唉!家!这就是家了!

  寄傲山庄烧毁之后的第三天,萧鸣远就草草的下了葬。

  下葬那天,是凄凄凉凉的。参加葬礼的,除了雨凤、雨鹃、小三、小四以外,就只有杜爷爷和杜奶奶这一对老邻居了。事实上,这对老夫妻,也是溪口仅有的住户了,在鸣远死后,是他们两夫妻收留了雨凤姐弟。要不然,这几天,他们都不知道要住到那儿去才好。寄傲山庄付之一炬,他们不止失去了家和父亲,是失去了一切。身上连一件换洗衣服都没有。是杜奶奶找出几件她女儿的旧衣裳,连夜改给几个孩子穿。杜奶奶的女儿,早已嫁到远地去了。

  在“爱妻安淑涵之基”的旧坟旁边,新掘了一个大洞。雨凤雨鹃姐妹,决定让父亲长眠在母亲的身边。

  没有人诵经,没有仪式,棺木就这样落入墓穴中。工人们收了绳索,一铲一铲的泥土盖了上去。

  雨凤、雨鹃、小三、小四穿着麻衣,站在坟前,个个形容憔悴,眼睛红肿。呆呆的看着那泥土把棺木掩盖。

  杜爷爷拈了一炷香过来,虔诚的对墓穴说话:

  “鸣远老弟,那天晚上,我看到火光,赶到寄傲山庄的时候,你已经去了,我没能见你最后一面,真是痛心极了!你那几只牲口,我就做了主,给你卖了,得的钱刚刚够给你办个丧事……小老弟,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,就是你这五个孩子!可惜我们邻居,都已经被展家逼走了,剩下我和老太婆,苦巴巴的,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你的忙……”

  杜奶奶也拈着香,接口说:

  “可是,雨凤雨鹃是那么聪明伶俐,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,鸣远,你就安心的去吧!”

  雨凤听到杜爷爷和杜奶奶的话,心里一阵绞痛,再也忍不住,含泪看着墓穴,凄楚的开了口:

  “爹,你现在终于可以和娘在一起了!希望你们在天之灵,保佑我们,给我们力量,因为……爹……”她的泪水滚落下来:“我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坚强,我好害怕……小五从火灾以后到现在,都是昏昏沉沉的,所以不能来给你送终,你知道,她从小身体就不好,现在,身上又是伤,又受了惊吓,我真怕她撑不下去……爹,娘,请你们保佑小五,让她好起来!请你们给我力量,让我坚强,更请你们给我一点指示,这以后,我该怎么办?”

  小四倔强的忍着,不让眼泪掉下来,这时,一挺肩膀,抬头说:

  “大姐,你不要担心,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,我已经十岁,可以做很多事了,我会挑起担子,做活养活你们!听说大风煤矿在招人手,我明夭就去矿场工作!”

  雨鹃一听这个话,气就来了,走上前去,抓着小四一阵乱摇,厉声说:

  “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蠢话,全体收回去!”

  小四被抓痛了,挣扎的喊:

  “你干嘛?”

  雨鹃眼睛红红的,大声的说:

  “对!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,是萧家的命脉!爹平常是如何器重你,为了你,我常常和爹吵,说他重男轻女!他一天到晚念叨着,要让你受最好的教育,将来能去北京念大学!现在,爹身子还没冷呢,你就想去当矿工了,你就这么一点儿出息吗?你给我向爹认错!”就压着小四的后脑,要他向墓穴低头:“告诉爹,你会努力念书,为他争一口气!”

  小四倔强的挺直了脖子,就是不肯低头,恨恨的说:

  “念书有什么用,像爹,念了那么多书,最后给人活活烧死……”

  雨鹃一气,伸手就给了小四一巴掌,小四一躲,打在肩膀上。

  “雨鹃!”雨凤惊喊:“你怎么了?”

  小四挨了打,又惊又气又痛,抬头对雨鹃大叫:

  “你打我?爹活着的时候,从没有打过我,现在爹才刚死,你就打我!”

  小四喊完,一转身就跑,雨凤飞快的拦住他,一把将他死死的抱住。哽咽的喊:

  “你去那里?我们五个,现在是相依为命,谁也不能离开谁!”她蹲下身子,握紧小四的双臂,含泪说:“二姐打你,是因为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伤心,说不出口。你是萧家唯一的男孩,她看着你,想着爹,她是代替爹,在这儿“望子成龙”啊!”

  雨鹃听到雨凤这话,正是说中她的心坎。她的泪就再也忍不住,唏哩哗啦的流了下来。她扑过去,跪在地上,紧紧的抱住小四。哭着喊:

  “小四!原谅我,原谅我……”

  小四一反身,什么话都没说,也紧紧的拥住雨鹃。

  小三忍不住,跑了过来,伸手抱住大家。

  “我想哭,我好想哭啊!”小三哽咽着。

  雨凤把弟妹全体紧拥在怀,沈痛的说:

  “大家哭吧!让我们好好的哭一场吧!”

  于是,四个兄弟姐妹抱在一起,哭成一团。

  旁边的社爷爷和杜奶奶,也不能不跟着掉泪了。

  鸣远总算入土为安了。晚上,萧家五姐弟挤在杜爷爷家的一间小房间里,一筹莫展。桌上,桐油灯忽明忽暗的光线,照射着躺在床上的小五。小五额上,烧伤的地方又红又肿,起了一溜水泡,手上,脚上,全是烫伤。雨凤和小三,拿着杜奶奶给的药膏,不停的给她擦。但是,小五一直昏昏沉沉,嘴里喃喃呓语。

  雨鹃在室内像困兽般的走来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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