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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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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,风煞如是说。 原本他心中尚存怀疑,毕竟风煞总是疯言疯语,更没有出手相助之理,可当下已是无计可施,他不信也得信。 却不想,这妖物当真惧怕他的血。 观察了片刻,仲烨才缓缓移开了手心,端详底下的人儿。 只见佟妍额间俱是血印子,两眸紧闭,那抹异于平日的妖媚之色已不复见,小脸与唇瓣俱是惨白如纸,晕厥了过去。 仲烨扯下了床榻破烂的纱幔,将她半裸的身子密密实实的盖住,才刚重新握起古剑,倏地,破烂不堪的朱红宫灯灭了。 黑,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。 风,吹起了一地的残乱。 空气中若有似无飘散着血腥之气,仲烨不惊亦不惧,就着黑暗,无声而轻缓的拔剑出鞘。 他闭起眼,心绪沉定如一泓静水。 在亲身确认过,他的血确实能令妖物惧怕之后,胸中那抹狂躁,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恼,都已散去。 有些事我不能说,只能等你自个儿想起,我若坏了因果,便要遭神谴…… 我只能透露一点,那便是这只妖物本是被压在地狱受刑,后来因故脱逃,之后它便在天地人三界各处游走,始终没人能够制伏它。 静心沉淀之际,他的耳边又响起风煞时而认真,时而疯癫戏诸的那些话。 并不是因为神佛没有能耐制伏,而是凡事自有因果,每个人,乃至于神佛都有属于自己的业障必须承担。 我只能告诉你,这只妖物便是你的业障,天地人三界能动了它,只有你。 这只妖物是他的业障……是否,这便是为何他总会在失神间,看见那些古怪异象,以及死而重生的原因? 无论这只妖物与他之间,与佟妍之间,究竟有什么牵连纠葛,是因果也好,是业障也罢,那都已不重要。 若想替佟妍平反冤屈,让民心浮动不安的临川恢复平静,他都必须除掉这个妖物。 即使不为其他,光是那妖物狂妄挑衅,自他面前将佟妍掳走,让他尝尽了无能为力的屈辱,受尽了焦灼的煎熬,又让她饱受折磨,他早已暗自发誓,定要除掉这只妖物。 蓦地,泼墨似的无边黑暗之中,有道妖异的黑影在伏动,仲烨犹是双目密合,似未察觉那已经步步逼近的杀机。 双身罗刹隐身于黑暗中,朝着仲烨耸然而立的挺拔身影挪去,它静静伸出那只黑色的利爪,瞄准了他的胸瞪—— 几乎是烙印于灵魂的一种本能,堪堪在妖爪碰触的前一瞬,仲烨倏然睁开了眼。 光。 那光,驱走了周身的黑,照亮了隐藏于黑暗中的妖物,无所遁形。 与此时,衣袖蓦然一记挥动,那动作快捷如风,看似轻柔,实则狠厉,几乎是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。 剑,没入了妖物的身。 双身罗刹一愣,赤红似血的双目瞪大,嘴里却逸出了雌雄同体的尖锐笑声:“哈哈哈……你成了凡人,脑子竟也傻了?区区一把凡夫俗子的剑,怎可能伤得了我?” 仲烨扬唇,亦笑,挺拔的身躯始终沉定如山,独独握剑的那一手直挺挺的高举在半空中。 他笑着道:“确实,凡人用的剑伤不了你这个妖物……但,抹上了我的血的剑,却可以除掉你。” 双身罗刹闻言大骇,它垂目,两只黑爪欲拔起那剑,下一瞬,只觉那剑上的鲜血,竟化成了黑色烈焰,由内而外,迅速窜延。 不出片刻,烈焰烧透了双身罗刹的人身,现出了它丑陋可怖的原形。它嚎叫着,痛苦挣扎着,扭曲的脸庞似要撕了仲烨一般,睚皆欲裂,面上流着青绿色的浊液。 仲烨极其缓慢的收回手,将沾满妖物液体的剑往地上一扔,这段日子以来,始终盘踞于体内的那股杀戮之气,压着胸口的狂躁,随着妖物倒地,形体扭曲成诡异之状,痛苦死去之后,也一并消匿无踪。 “……这只妖物便是我的业障吗?”他眯眸,低低沉吟,至此仍不明白,何以不过是平凡人的他,会卷入这牵扯了太多怪力乱神的纷争里。 床榻上的佟妍似醒未醒,只觉耳畔回响着极其惊骇人心的妖嚎,她勉力的睁开两道眼缝,只看得见满目的黑,意识茫昧中,依稀能感觉到有一双手臂抱住了她。 “莫怕,我在你身旁,没人能伤得了你。” 那人,嗓音低沉却教她无比心安,臂弯温暖而坚硬,好似千年盘石,能帮她挡住所有的伤与痛。 终究抵不住疲倦与浑身伤口的痛,她闭起眼,只能下意识紧紧抱住那人,即便陷入昏迷之中,也要将他抓得又紧又牢。 烨…… 好似亘古之前的遥远记忆,那梦中的女孩,似笑似嗔的轻喊,背对而立的黑衫男子缓缓回首,冰冷的眸色含着一抹融融笑意。 意识渐被黑暗吞没之前,佟妍的脑海里又浮现这个梦境,她依稀能听见女孩始终喊着男子的名。 烨…… 窗边小几上的兽炉正飘着暖香,寝房内悠悠静静,紫檀长案上的方口青瓷瓶插着一枝兰,兰花自飘香,为这抹悠静更添几分幽致。 佟妍恢复意识醒来时,正好有丫鬟端着刚刚熬煮好的汤药进来,一瞥见已昏睡了两日余的她睁开了眼,乍惊又喜的嚷了出来。 “你可终于醒了!”丫鬟放下托盘,俐索的倒了杯茶走去。 佟妍整个人怔怔的,苍白的小脸尽是茫然,只能顺从的任那丫鬟扶起了自己,接过茶盏,徐徐饮下暖身的热茶。 兴许是被妖物附身太久,她的身子至今仍是冰冷冷的,明明窗外是蝉鸣唧唧的溽暑,可她的手呀脚的全冻得吓人。 见她喝得甚急,绿绣贴心的又倒来了一杯热茶,顺手接过已空的茶盏,边道:“你已经昏迷了两日,世子爷对你可上心了,时不时便问起你醒了没。”记忆短缺了一块,佟妍握紧了茶盏,有些惶恐的追问:“我是怎么回来的?王府里可有发生什么怪事?” 她就怕……自个儿又被妖物附身,在意识不明之下,被逼着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。 “别怕别怕,听说英武神勇的世子爷已将妖怪制伏,那妖怪的尸身如今就高挂在衙府的门口昭示。”绿绣打了个激灵,嗓子也低了下去。 妖物死了?!佟妍诧然又惊,懵了好片刻,可任凭她怎生努力的回想,脑中仍是一片白茫。 “来,你先喝下这安神的汤药,我这就去禀报世子爷,世子爷若是知道你醒了,肯定很高兴。”匆匆扔下话,绿绣起身便走。 佟妍尚有许多话想问,却只能双手合捧冒着热烟的汤药,一脸茫然的靠着榻柱,环顾四下,这才发觉,这寝房并不是原来睡惯了的那间。 这寝房虽然处处可见奢靡,犹然不比仲烨的寝居。 这里……不是观莲居?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,将汤药往小几一搁,身子各处皆泛疼,她不理会,在牡丹花迭座玉屏风上找着了簇新的衣裙,缓缓帮自己穿戴整齐。 她素着一张憔悴的花颜,长发未盘束,走出了现下所在的小阁,外面是个小花园,再过去有个小池,池旁是曲曲绕绕的回廊。 她端详过四周一景一物,心中没由来的浮上迷惘,才想继续往前走,头忽然眩了下,连忙扶住黑沉沉的额。 她闭起眼,倚着雕满祥兽的檐柱,努力忍着这痛,不意然,眼前却浮现一幕幕时而模糊、时而清晰的景象。 漆黑无边的夜、残破的宫阙、锦幔飘飞、床榻上一双交缠的人影、仲烨被划破的手心、鲜红的血印着她的额…… 仲烨抱着她走出漆黑的宫殿,风声吹得他的衣袖猎猎作响,安墨边哭边叫的领着一大批死士飞奔而至…… “我已经除掉那只妖物,尸身就在屋里。”朦胧间,仲烨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。 是仲烨救了她!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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