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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


  “我在看,这么好、这么良善的人,为什么外面要把你说得风风火火,好似你是个大恶魔?”

  “因为我杀人不眨眼。”

  “杀人啊?为什么要杀?”

  “因为不得不杀,因为治乱世,不能心软。”他从不向人解释杀人的动机,对她,算是又破了一次例。

  绘夏点点头。“那么,现在还是乱世吗?”

  宇文骥嘴角掀起骄傲得意。在他的治理下,乱臣贼子已销声匿迹。

  他笃定地说:“不是。”

  “既然不是,那就别杀人了吧!既然以前是不得不做,现在没了不得不做的理由,就可以舍重典,以恩德教化百姓了对不对?”

  他没回答,但柔和的眼角让她知道,她说服了他。

  拉起他的手,她说:“走吧,没了玫瑰酿可吃,咱们去叨扰婆婆,婆婆的卤味可是一绝。”

  他回握住她的,软软的手在他掌心里包裹,他由着她带、由着她拉,这模样传出去肯定不像话,但不像话就不像话吧,他就是要纵她、宠她,谁有意见?

  绘夏的迂腐言辞说服了宇文骥,他开始固定每个月施粮济贫,还让人开了染布坊和织厂,雇用想要工作赚钱贴补家计的太太姑娘们,雇银给得优惠,太太姑娘们揽足了银子,还可入股当老板,这一个善行,让京城里的人士对宇文骥这三个字渐渐改观。

  他的转变不大,但采鸳发现了,赵铎也嗅出不同,曾私下问他,“表哥,是不是对绘夏姑娘动心了?”

  宇文骥没回答,只丢给他一个“不要多管闲事”的眼神。

  赵铎不死心,又说:“既然表哥对绘夏姑娘没有意思,那表弟我就要大胆出手了。”

  单纯只是玩笑话,他得到的回应是——宇文宰相告病十日。

  习惯有表哥在旁相劝的皇帝,过了整整十天痛苦而忙碌的日子,那十天,他开始考虑,要不要和表哥互换角色,换一个生气火大就可以告病休假的位置。

  自此之后,赵铎理解,绘夏姑娘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人。

  这天,天气暖和,和风徐徐酥人心胸,宇文骥和绘夏在巡过织厂后,计划到万客楼去好好吃一顿,他们还未走出门,一位年轻妇人便追到他们身后出声喊,“相爷、绘夏姑娘。”

  他们停下脚步转回身。

  年轻妇人有些腼腆,她呐呐地捧起一个花布包袱。

  宇文骥眉说话,锐利的眼光看得人心慌慌。

  真是的,对人温柔一点又不吃亏!他真该跟他的皇上表弟好好学学。

  绘夏迎上前,接下包袱,“这是送给相爷的礼物?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可以看看吗?”说这,她就要打开包袱,但宇文骥的动作更快,扇子一挑,把包袱丢回妇人怀里。

  他横了绘夏一眼。笨女人,就没想过会遭到暗算,也不怕中机关。

  “你来打开。”他冷冷交代,妇人不解点头,打开包袱。

  绘夏望向他,他眼底的警戒让她记起,他从不信任别人。

  包袱打开,里面是一件新缝的锦织袍子。

  妇人低头羞赧道:“民妇出嫁两年,育有一个女儿,年前丈夫得病。撒手人寰,夫家小叔、大伯和公公婆婆生怕媳妇、孙女争夺家产,给了纸修书,把我们赶出家门。

  民妇娘家大哥生活困苦,无力抚养妹妹和外孙女,人海茫茫无可依靠,生活走入绝境,幸而相爷开了这间织厂收留我们母女,现在民妇不但可以养活女儿,还当上织厂的小股东。

  民妇感激相爷,若是没有相爷,民妇早已带着女儿投湖自尽了。民妇和女儿两条命是相爷救的,我没有多余的银子可以送礼物,只能自己裁了件粗布衣服,表达心中感激,望相爷笑纳。”

  她嘴里说粗布衣服, 可是从质料到款式处处可见用心,她是尽了全力准备这份礼物的。

  绘夏接过礼物笑说:“谢谢你,相爷很喜欢。”

  妇人红了脸,低头轻笑道:“谢谢相爷、谢谢绘夏姑娘。”语毕转回织坊。

  “瞧,这叫好心有好报,人人都把相爷的恩情记在心底。”她收好锦织袍子。

  宇文骥嗤之以鼻。当年自己可是将了李温恪一军,李温恪的好心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。

  把包袱背在肩上,绘夏说:“其实,染坊、织厂里这样的故事不少,许多被男人、被家庭遗弃的女子,靠着这项手艺让自己活得自在,不必成为谁的负担,能自食其力比看男人眼色过活,要幸福得多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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