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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


  “既然如此,你为什么不走?”

  走?李若予偏头细细思量。采鸳提了个好意见,走得远了,她就不会陷在这团泥泞里面,唯有不仇不恨,才能心平心静,日子才能无波淡定。

  她不是个爱记仇之人,何况爹爹真如宇文骥所言,那么今日结局便是他的业报了,她还能找谁报仇去?她能做到不过是三柱清香,愿爹爹来世如意吉祥,不过是日日思念、感谢亲恩。

  “你留在这里,阿骥很为难,你既是他的仇人,又是他的妻子,你要他怎么面对?”

  所言他也把她算上了?不管她有多爱他、不管她曾为他做过多少事情,在他眼底,她始终是个仇人!了解,她不会愿意他为难的。

  她点头。“好吧,给我一点时间,我会走的。”

  采鸳得到承诺,正准备离开时,门却先一步打开,那是厉屺天。他奔至李若予面前,定定望住她三秒,单膝跪下。

  “厉先生,你这是做什么?”

  她故意喊他厉先生,故意对他疏远,明白自己是在迁怒,因为她恨不了阿观,只好恨上在定定身边扮演忠臣的厉屺天。

  “请小姐救救骥儿,骥儿被刺客所伤,刺客手上的武器添有离魄散,这毒天下无药可解,只有……”他向她投去一眼。

  只有她身上的血可救是吗?李若予苦笑。从没想过,自己会和那条养了十年的金耳蛇同样的下场,只可惜,她没长两颗毒牙可威胁觊觎自己的人。

  “厉先生,起来吧,该我做的,我自然会做。”她叹气,屈身将他扶起。

  厉屺天迟疑。这个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?

  “厉先生要我身上的血是吗?”她问。

  “是。”

  “要多少?一碗、两碗,或是像我吸干那条蛇一样?”

  问题抛出,厉屺天静默,目光垂下,她懂了,他要求的是用她的命换回阿观的命。

  “厉先生怎么会以为我愿意?宇文骥毕竟是我的杀父仇人。”她眼底浮起淡淡的悲凉。

  “小姐心底明白,骥儿必须这么做,否则悲哀的是天下千千万万的苍生,何况小姐秉性善良,连一只雀鸟都舍不得伤害,如今是一个人、一个小姐真心喜爱的男人将要死去,我不信小姐会袖手旁观。”

  他看透世事的清润眼眸,带着温温的悲怜。

  厉叔叔果然厉害,他终是把她看清看透,她无法不爱阿观,也无法不恨自己,这种矛盾终会将她的性命磨蚀殆尽,也许……也许这个结局比离去更完美。

  “这次,我的善良不会害人了?”她轻笑问。

  “对不住。”他明白自己的要求太苛刻、太过分。

  还是错,她的善良仍旧害了人,只不过这次,她害的是自己的性命。摇头,不再多想,她对厉屺天说:“带我过去吧,我救。”

  李若予缓步上前。许久不见,思念痛人。

  很怪对吧,思念一个杀父仇人?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心,因为,在他尚未成为她的杀父仇人之前,她已经深深爱上他许多年。

  她对他的爱有多深,单看她宁愿被利用,也要赌那么一点点被他爱上的机会便能明了,结婚多时,却无悔。

  床上的宇文骥浑身斑驳血迹,分不出是他的或是别人的血,他的额头到眼窝处是墨黑色的,嘴角和衣襟前的血也是黑的,她不认识毒药,但这个离魄散恐怕是种很险恶的毒。

  不过,别担心,救她的方外之士曾说,就算天下再可怕的毒也为难不了她,她的血能治百毒那时,她还笑着开玩笑,“那我要在身上插个管子,往后有人中毒,到我身上来接两碗血喝喝,就没事了。”

  这算不算一语成谶?

  算。只是她没想到这男人这样霸气,喝一碗两碗不够看,硬是要用她全身的鲜血才能救下他的命。

  这不好了,他们之间总算可以扯平了吧,虽然用她和爹爹两条命去抵他宇文家三百七十四条人命,他还是亏了些,但,怨谁呢?他们李家人丁本来就不旺盛。

  她从衣襟里取出新婚夜他给她的翡翠,虽然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翡翠真是在他最穷困潦倒时,仍未出卖的传家之宝,或是认定那只是他随意买来演戏的道具,但不重要了,姑且当它是宇文家的宝物吧。

  她再从腰间拿出亲手做的香囊,那是他不要,恨恨摔在地上的,她将他的手掌打开,把它们轻轻摆进去,再轻轻将他的掌心拢上。

  “我们……就不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吧,我先走几步,你好好活着,你是要做大事的人,爹爹对不起百姓的,那就由你来弥补,至于我……终算也爱了一场,爱过,便无憾。”

 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,很痛吗?再忍耐一下吧,听她说几句话就好。

  “我想,你不是故意让我误会,真的是事出意外,你凭直觉救下我的,对不?那次不是演戏,你是真心不愿意我受伤,对不?”

  她忘不掉十岁那年,她第一次骑马,却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,是阿观跃上马背替她拉紧缰绳,那次她才晓得,原来男人的力气和女子截然不同,原来躺在他宽宽的胸膛前,可以教人好安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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