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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〇


  “我们对这附近很熟。”

  对哦,他们以前在这片山林进进出出,掏鸟蛋、挖野菜、抓鱼长大的,自然知道哪里能避雨。

  “别担心他们,我去找些柴火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云青走出大厅后,她在隔壁几间屋子绕了绕,她找到一个破烂柜子,柜子里还有些女人和小孩的衣服,但太久没打开,衣服带着腐霉气味儿。

  她转过一圈,寻到桶子和扫把,再拿出一件孩子的衣衫当抹布,回到厅里时,发现快手快脚的云青已经剥洗好鱼、串成串儿,开始生火。

  关关把桶子放到外头接水,开始动手扫地、抹桌子,两人分工合作,没多久工夫,厅里虽称不上光可鉴人,却也干净几分。

  而像云青说得那样,雨果真下大了。

  柴火升起,将清冷阻在屋外带来一阵暖和感,关关把手伸到火堆前烘烤,听着雨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,记忆里的诸多事情彼此勾串,她微微笑开,脸上带着温柔光晕。

  “想到什么,这么开心?”云青问她。

  关关回过神,看一眼无人空屋,笑道:“想到韦小宝,不知道会不会有神龙教徒众或庄三奶奶、双儿跳出来。”

  许多年前的那个雨天,帼晟、帼容几个睡不着觉,她就说了韦小宝的故事,后来那几个小子,居然把故事写成话本,让说书人到处讲,十四、五岁的孩子们因此在泉州闯出了小小的名声。

  她想向云青解释韦小宝、神龙教、庄三奶奶,但他根本不需要,这个故事,他在说书人口里听过无数次。曾经,他为这些故事深深迷恋,而在知道话本出自何处后,原本结了仇的人家,再度续缘。

  原来这些故事不是宋家那些小伙子写的,而是出自她的口?

  狂喜在心头,强抑着兴奋,他的眼睛烁亮烁亮的,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。

  她疑惑他的表现,疑惑他像是对《鹿鼎记》很熟似地,更疑惑他脸上为何一副挖到宝藏、想据为己有的表情。

  “你干么这样看我?”关关问得小心。

  “我在想,你应该把这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写下来,这书一定会大卖。”

  “吭?”两颗眼珠子的在他身上,她不过讲两句,他就知道这个故事精彩绝伦?有问题……

  收回目光,云青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,连忙补救。

  “不是吗?我猜错了吗?刚刚你说的那个韦小宝不是故事,而是真人真事?”

  关关微微一哂,“它们是故事,但你为什么认定它们精彩绝伦?光靠我提的几个名字?”

  “因为直觉,神龙教听起来就很不一般。何况,你说的每句话,于我……都是精彩绝伦。”

  如果他们在谈恋爱,这就是最暖心的甜言蜜语,不必说我爱你、不必提天荒地老、海枯石烂,不必把情诗挂在嘴上,简简单单、出自真心的几句话,让她对他,比喜欢更上一层……

  都说经历得越多,真心就越少,她很清楚在真心缺货的年代里待太久的自己,早就没有真心,但他,总在不经意间,压榨出她为数不多的真心……垂下眉睫,万般滋味在心头冲撞。

  “想听故事吗?”她轻声问。

  “想。”即使他已经听过无数回,海大富、茅十八、康熙皇帝、天地会……这些已在他脑海里生根。

  “故事很长。”

  “我有耐心。”他不介意花一辈子倾听。

  她扬扬眉,正打算让故事开场,可这时有人自外头闯进来。

  两人起身相迎,进屋的不是云丰和蕥儿,而是杨寡妇和她的儿子们,这次她带着两个男娃儿,一个八、九岁,一个三、四岁,当天上公堂的是大的那个。

  “杨大婶?”关关轻唤。

  杨寡妇抬头,讶异地望向关关,她全身湿透了,两个孩子也是全身湿,他们身上都带着包袱,显然是要远行。

  “姑、读,你、你怎……”

  关关没等她问完,便接话道:“你和邻居打官司的时候,我在衙门外头全看见了,先不急着说这些,你快带着孩子到后面屋子,把一身湿衣服换下来,免得伤风了。”

  杨寡妇点点头,关关便领着他们到邻间。

  关关绕回大厅,看云青一眼,表情写着:如何?本姑娘神机妙算吧。

  云青笑了,附和起她的骄傲,“你是对的,她果然住不下去了。”

  他本想帮杨寡妇翻案,只不过这段日子太忙,事情一桩接一桩,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离开村子。

  “待会儿好好问问,不在公堂上,也许她不紧张,能把事情讲得清楚些。”

  云青点点头,把火堆拨得更旺盛些,他看看外头,雨越发大了,云丰和蕥儿怎么还没来?

  不多久,母子三人换好衣服走回大厅,关关搬了长凳邀他们坐在火边取暖,她亲切地对孩子说道:“饿了吧,再等一会儿鱼就可以吃了。”

  杨寡妇拍拍儿子的肩,八岁小儿连忙点头道:“大哥哥、大姊姊,娘要我谢谢你们。”

  关关诧异,不错嘛,这孩子磊落大方,没有结巴现象,那么那天……唉,她苛求了,小小的孩子被惊堂木一吓,还说得出话才怪。

  关关从荷包里掏出糖块递给小男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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