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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四


  她知道,为了保护妈妈,“贺肇认妹妹”的新闻炒到“已逝创作人陆启为”之前,叔叔便封锁所有相关消息,他们家的电视坏掉了,报纸不订了,叔叔分别打电话给大姐萱萱和艾艾,不准透露任何有关陆启为的事情。

  薛珊珊很配合,她是鸵鸟,乐意躲在戴立洋的安全罩里,不听不看,安安顺顺过日子。所以她始终不知道陆启为已经不在人间,乍闻消息,她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
  他就这样死了?他还那么年轻!她幻想过某日听到他的坏消息,自己会微笑得意、会刻薄地说一句“作恶多端”这类的风凉话。可是,没有、她无法,她的脑子一片混乱,心里头茫茫然地、有说不出口的难受,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,只觉得心被谁凌迟了。

  钝钝的痛,一下追着一下、无止无尽……

  许久听不到薛珊珊的声音,淽潇唤她一声,“妈?”

  “……”仍是无声。

  “妈,停止自责吧,你没有错,错的人是爸爸,你不能把他的罪恶背负在自己肩上,这对你不公平。

  你是个好女人,叔叔知道,所以他爱你、包容你,可是你不快乐,叔叔就无法快乐了,为叔叔着想,你放下一切、宽肴自己,好吗?”

  这是母女第一次谈心,淽潇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,但身为女儿,她必须为母亲做这件事。

 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叹。

  “谢谢你潇潇。别担心我,没事的,下星期五晚上回来一趟吧,带个蛋糕回来。”

  母亲匆匆挂掉电话,但潇潇听见母亲声音里面的哽咽,所以还是爱着的?是啊,要不是爱太多、恨怎会无法褪色?

  苦笑,若以这个道理推论下去,是不是她对孙易安无爱,才会一转念便松了手,才会再次面对,无怨无恨?

  电铃响起,瑀希到了,她拍拍自己的脸,先进厨房拿出里头的食物,再转身拿起行李。打开门,迎向她的,是一张明媚了春天的天使笑顔。

 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,夜晚的星星和记忆中一样灿亮,淽潇坐在他身旁,熟悉的温暖、熟悉的气息,熟悉得好像他们一直坐在这里、从未离去。

  两人还是无话不谈,瑀希还是一针见血、不转弯。

  她埋怨,“你说话老是这样,违反你天使的外表形象。”

  他没说话,心里却是笑不停。

  他不对旁人那样的,只是对她半点假话不肯讲、半点虚伪不肯表现,她像是个宣泄口,天使心里的恶魔念头唯一可以前往的地方。

  但他说:“对你讲实话,是让你脑筋清醒一点,不要再陷入孙易安魔障。”她不满,“我什么时候陷入孙易安魔障了?”

  “如果没陷入,怎么会喜欢上那种男人,还和他交往那么多年?”

  他只是随口问,她却回答得很认真。

  “第一:自卑,总觉得自己不够好,觉得有那样的男人追就很不错了,没道理再挑挑拣拣。第二:孙爸爸、孙妈妈对我超好,我想抢走他的爸妈。第三:你不能否认,他长相不差,当年是是我们系里的王子。最后一点是你说的——年幼无知。”

  他翻白眼。“你读的是什么学校,长那样还能当上王子?”

  “乱讲,他还不错啊。”

  “哪里不错,头太大、腿太短、个子太矮、脑袋不灵光……全身上下一无是处。”

  淽潇瞥他一眼,“你很外貌协会哦,所以你才挑Rose当女朋友吗?!”

  提起Rose,有鉴于鼎鼎大名的贺肇在身边却一无所知的前车之鉴,淽潇特地上网Google,把瑀希前女友所有新闻查看一遍,最新的新闻恰好发生在这两天。

  她回台湾了,据说是因为在好莱坞的发展没有想像中的好,并且她想回到熟悉的故乡疗癒情伤,没错,她和富二代分手了,据说富二代会对女人拳脚相向,而她被打怕。

  男人啊,没交往过,是桃是李谁知道。

  瑀希摇头,回答,“和她交往,是因为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。”

  “同一类人?!”

  “我们都是戴着面具过日子的人。她性格急躁易怒,却在镜头底下扮演柔美公主,而我满肚子坏水,所有人却都以为我是天使。”

  连鬼都这样说他,害得他时不时想回头看看,自己后背上有没有长出一对翅膀。

  “以前我觉得自己坚强又能干,简直就是菁英人士的代表,后来离开家里,被哥哥护在羽翼下,什么事都不做,每天清晨醒来,不必再打开万用手册,计划要先做什么、后做什么,突然间觉得好幸福,原来我根本不是自以为的菁英人士,我的本质更像米虫,只是生活逼得我不得不。”

  “你想说服我,我戴上面具是因为不得不?”

  “不是吗?”

  瑀希想了想、摇摇头。“并不,我乐在其中。”

  他的回答让她无言了,亏她还想说词来安慰他,淽潇发誓,以后她要是再觉得他是天使,她就是眼睛瞎掉,可是……偏过头,月光在他身上投下一层柔和光暈,这样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天使。

  突然,他的手臂一揽,将她纳入怀里。

  淽潇受惊,这是很亲密的动作,他们只是朋友而已,怎么可以……心乱跳一通、脸微红,她感谢起今夜的月光不够明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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