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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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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开房门,到厨房替自己倒杯水,吐得太凶,害她的嘴唇干裂,要跟律师级人物耍嘴皮,她必须做的是安抚自己的喉咙,而不是修饰美丽。 听见背后门打开的声音同时,她喝掉大半杯水,阅阅做好作战准备。 但转身,她看清来人时,脑袋里面负责语言的那个区块,被人用冰淇淋杓子挖去一大块,害她张开嘴巴,找不到连结语汇的神经,咿咿呀呀的说不出半句话 。 岳仲岗的表现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。 他直直盯住她,停顿在那里,好像被武林高手点住穴道,动弹不得。 终于,两个时辰到了,穴道自动解开,那一刻,他像被冷水泼醒似的,冲上前紧紧抱住她。 他的头埋进她的颈间,他的手把她的腰扣得老紧,他的呼吸一下一下,烘暖她的肌肤。 亲密的拥抱动作,把她被挖走的语言区补了回来,但这回,却刨走她满肚子愤怒,让她忘记对他生气。 不对,她不应该心平气和,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淑女,她应该、应该……扁钻,她没有;菜刀,她不记得放在哪里了;锅子,杀伤力太小;能用的武器……她 倏地低头,狠狠咬上他的手臂。 他一动不动让她咬,看着她像野兽那样,在他的肉上发泄怒气,他心疼、鼻酸,热热的液体在眼眶里鼓噪。 她抬头,看着他红红的鼻子,牙齿微微松开。 不要,她不能心软,那年的暑假让她想他、念他十几年,这年的短暂假期,让她身体里多了个生命,他对她有害无益,他是她人生的克星,她要吓跑他、赶 走他,她再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。 推开他,她冲到阳台上,拿出扫把,要将他扫出自己的生命。 “你走,我不想看见你!”她把扫把举得高高的在半空中挥舞。 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臂、惨白的面容,看见她的虚张声势,他笑不出来,眼底的泪水先一步滑落脸颊,他让她受苦了。 岳仲岗在哭?阅阅手上的扫把弱了声势。受委屈的人明明是她,为什么她没哭,他却掉下泪水,她又没让他受委屈。 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 那么容易啊,一句对不起就把所有的事一笔勾消?她十几年的等待呢,不算数?她的痛苦哀伤呢?也不算数?世界上没这么便宜的买卖。 “出去!”她抓起他的手,将他往外推。 “对不起。”他没反抗,乖乖让她推出门外,因为弄弄告诉他,阅阅怀孕了,她现在是豆腐做的,一碰就会碎。 “你没对不起我,你对不起的是程莉潇。” 潇潇?关她什么事?岳仲岗一头雾水,阅阅没等他反应过来,砰地将门当着他的面甩上。 他来做什么?解释一夜情不是他的错?解释他愿意用育幼院的土地补偿她的损失? 不必了,她知道一夜情不算什么,她明白男欢女爱,没有谁对谁错,至于补偿更不需要,她也没打算补偿他什么。 她只是生气,气他骗她,气他不坦白自己是岳岳,气他谎称自己是观光客,气他哄她在游戏里放入感情…… 她回房间,拿起棉被,蒙起脸,试着假装他从没出现。 可是,好难。 她想起他的泪水,豆大的泪珠当着她的面落下……他为什么哭?他那么坚强勇敢啊,被一群死小鬼围殴都没吭声的岳岳,怎会落泪? 她想起他的脸,他脸颊凹陷,瘦了一大圈,本来就白的弱鸡,现在更是,连半分血色都见不着,为什么那么憔悴?是她怀孕又不是他。 她想起他的眉头,帅帅的眉毛打上结,乱乱的刘海乱了他的雅痞形象,他的手下意识地抚着上腹,是他的胃痛又发作了吗? 刷地用力扯掉棉被,阅阅心慌意乱,她在房间里来回徘徊。应该问清楚的,她不应该什么都不问就将他往外赶。 现在好啦,他一定又回美国了,美国是个烂地方,他那个人,只要到美国就会把宋予阅忘光光。 她的脑袋被拖拉库压过啦,天天等、天天盼,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,怎么连问都没问半声,就把他往外轰。 她恼了、烦了、懊悔了……恨恨走出房间,在客厅绕过两百圈之后,走到大门边,握住把手,深吸气。 她明知道门后面没有人,却仍然存了一点点的希望,奇迹,并非从不发生。 鼓足勇气,她打开门。 岳仲岗站在门边! 她分不清那是什么滋味,是喜是悲、是怒是怨?只觉得酸甜苦涩全混在一处,东窜西流,把她的心渍出股说不出口的滋味。 他没笑,凹陷的双颊依旧,他的手压在胃上,不必问,她知道他胃痛。 想把他拉进屋里,先给他煮一大碗粥的,可是,那个说不出口的滋味仍然翻涌。 这回,她的动作比他快,泪流满面。 伸出长手,他将她勾入怀中,闷闷地埋怨。“你没待在那里等我回来。” 他在生气,可是他累得半死,胃痛也跳出来造反,让他即使生气都无法大吼大叫。 她没控诉他的过分,他竟恶人先告状?她有力气吼他的,可是辱骂病人有失仁道。“谁教你的纪录不良,岳岳。” 他推开她,惊讶道:“你发现是我了?你记起来了?” “我没有忘记过什么,忘记的人是你。” 忘记阅阅在等他买鸡蛋冰、忘记阅阅每个暑假都在等他大驾光临,忘记他曾经说过“我爱你”,然后转身,消失无影。 要算旧帐?没关系,是他的错,他愿意一条一条慢慢结清。岳仲岗叹气,“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。” “当然是你的错。”她应得理所当然,她想打他,可他满脸倦容让她下不了手。 “你可以发火,但是先给我十分钟,十分钟之后如果你还想生气,再生气好不好?到时,你要拿扫把、畚箕还是菜刀、斧头,我都帮你找。” 他温和的口气安抚了她的不平。 岳仲岗拉她,关起门走到沙发边坐下。没有分毫的犹豫,他把她拉进怀中,抱着、搂着、贴靠着。 “我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她很骄傲,比那个说英文的女生更骄傲。 “因为我很累,就算是一个吐到半死的孕妇,都可以轻易把我撂倒。” 来这里之前,他已经先让问问和弄弄剥掉一层皮,所以他知道阅阅所有的状况,包括自己活动力很强的小蝌蚪在她身上惹出什么重大事情。 “你确定?” “你和弄弄不是在背后叫我弱鸡?” 她笑了,佩服自己在这个时侯还能笑得出来。 “我不但是弱鸡,还是三天三夜没阖眼的疲惫鸡。”他叹气,背靠到椅背上。 “好,就十分钟,十分钟后要杀要剐全由我。” “没问题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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