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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


  没出息的男人!

  他旋即转身,领了一票武官走出宫廷。

  见他走远,萧瑛恢复正常表情,嘴角挑起冰凉的笑意。萧镇并不晓得他很早就知晓小喜的真实身分,想再一次利用小喜?他缓缓摇了摇头。

  望向远方,他的神色宁和淡定,萧瑛突然发觉,不知几时起,关倩再也影响不了自己的心绪。

  “王爷,皇上有请。”张和忽地躬身过来。

  萧瑛刻意做出一脸惊讶,张和见着,有意示好,低声在他耳畔轻语,“方才已有小太监将王爷与勤王的对话传了上去。”

  “多谢公公提醒。”

  萧瑛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晶亮翠绿的暖玉递给他,张和笑着受了,补上几句,“王爷别担心,听过小太监的回话,皇上对王爷很满意似的,现在还请王爷同奴才一起进去。”

  “多谢公公。”

  他口气温顺,态度亲切,张和忍不住心想,倘若皇帝也能是这样一副性子,不知多好。

  萧瑛重回承干殿,萧栤定定望向他,回想方才小太监传进来的话。

  萧瑛既然会考虑到他的皇子未能独当一面,那么他对帝位定然无心,第一次感觉可惜,可惜萧瑛不是个辅国栋梁。

  “皇上。”萧瑛低语轻唤。

  “上回你提醒朕,学子的反弹是否有人在背后鼓动,朕派了人去查。”

  “是否查出半点端倪了?”萧瑛明知故问。

  若非他推波助澜,学子的反弹声浪岂会大到为萧栤所注意;又若非他使人放出活灵活现的传闻,怎能事事项项,矛头全指向萧镇?虽说萧镇确有害主之心,可那人又不笨,怎会做得人人知晓。

  “有。朕啊……太相信人心。”

  萧瑛心中嗤笑,他几时相信过人心?若非猜忌心重,那些昔日同袍,怎舍得放着安稳日子不过,冒险与勤王谋反?若非妒嫉英才、睚訾必报,怎会损失一批贤臣,导致今日朝政紊乱、百姓不安?

  他根本不相信人心,他不过是没想到,一向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同母兄弟会出头对付自己,可萧栤怎么没想到,便是对待亲生父亲,他下手也没有过半分犹豫,人原本就是欲壑难填、贪心不足的吶。

  萧瑛先是一本正经地轻咳,顺势露出惊讶表情,随即装模作样的沉思起来,好半晌才回他一句,“皇上宽仁。”

  萧栤望着他,他这般对待萧瑛,他还觉得自己宽仁,那性子……和贤妃如出一辙。

  贤妃知道自己的命是母后所毒害,临死前,她不怨不恨,只道:“都是苦命女子罢了,倘若皇后能嫁与一个敬她、爱她的夫婿,岂会心计用罄?男人争大业、女人争宠爱,皆是同理。”

  宽仁,这词形容的是贤妃和萧瑛呵。

  如今认真回想,萧瑛继承了他母妃的仁慈与宽厚,而他和萧镇继承了母后的阴毒狠辣,萧镇会对自己下手,不也在意料之中?

  “六弟,你恨朕吗?”

  这声称呼,他用足了真心,当身旁人人都觊觎着他的帝位、他的性命,仁厚的萧瑛竟成了他可以倚重之人。

  “皇上,臣弟不懂。”他眼底流露出一抹悲怜。

  “你知道小喜是朕派在你身边监视的,对吧?”

  “原先不知,十六弟死后方才明白。”提及小喜,萧瑛幽幽抬眸望向远处,眉间黯然。

  “你怨朕吗?”

  “臣弟明白,帝者,有国无家。为朝廷、为百姓,连皇上自己的婚姻喜欲都能被牺牲,皇上对臣弟这样做,只是为顾全大局。”

  “说的真好,帝者,有国无家,第一次朕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。你知道当年,朕真心喜爱的女子是谁?”

  “听说……并非是当今皇后,而是一名面容姣美、性情温柔的民间女子。”可是为得到皇后母家的支持,在如今的皇太后作主下,他娶进皇后江氏。

  萧栤笑望着萧瑛,他并不真正知道呵,自己心底那个人不是旁人,而是他的母亲贤妃,那个民间女子不过是有双与她相似的眼睛罢了。

  他长叹。“告诉朕,你是真心喜欢惠平郡主吗?”

  “已经过去了,如今她已成为勤王妃。臣弟不是个会觊觎他人之物的人。”

  不觊觎他人之物?好一个不觊觎,他要的,便是这样一份心,偏是可惜,他信了一辈子的手足,少了这样的心思。

  “说的好,日后你有喜欢的女子,告诉朕,朕定然为你作主。”这回他说得真心实意,无半分虚伪,至此,他对萧瑛已是全然信任。

  “谢皇上圣恩。”他深深一拜,跪伏至地。

  “起来吧,好好替朕想想,满朝武官中,谁可以代朕去会会这个齐齐努?”

  “臣弟并不清楚朝中大臣之事,实在不知可以派谁过去,不过,今日入殿请皇上御驾亲征的成王、渊王、敬宁侯、平襄伯等人,臣弟以为不妥。”

  “自然是不妥,派他们去,说不准还会把祈凤皇朝半壁江山给送出去,他们吶,与朕已是离了心。”

  “皇上不如罚他们在家思过。”

  萧栤凝睇他,心慈是好事,可在朝堂上……他缓缓摇头。“六弟以为光是在家思过就能阻止他们的野心?朕吶,得痛下针砭,挖腐肉、断残肢,方能保我祈凤千秋万世。”

  萧瑛敛眉不语,萧栤以为他不忍心,便转开话头,问:“方才的话,你还没回答朕呢。”

  萧瑛思索须臾,回话,“前日臣弟派慕容郬与宫节商讨治水之法,却遇上武陵侯府发生命案,他好奇心起,便一同前往,此事倒让臣弟想起之前曾听朝中文臣所议。”

  “他们在议论些什么?”

  “当年那些骁勇善战的将领,在京城过了几年好日子之后,已渐渐放下武功,有许多武官家的子弟,甚至连骑马都不会,出入得靠车轿。”

  “他们说的没错,便是连朕的皇子也是一样。”

  “慕容郬曾向臣弟提及,武陵侯治家严谨,整座府第秩序井然、宛若军营,当天查案,武陵侯震怒,竟然一掌震碎茶几,皇上也许可以召他来考较考较,至于此人能不能用,得皇上来断定。”

  他不挑明说武陵侯可用,东一个也许、西一个或者,凡事只提个头,剩下的由萧栤自己作主,他明白萧栤多疑,说得太多,只会适得其反。

  萧栤听他所言,轻轻点头。

  宫节破武陵侯府妾氏死亡命案,萧瑛曾经进宫禀报,当下他听了只觉趣味,还召来武陵侯大大嘲笑一番,倒没想过可由那一掌推论他的武艺一如当年、从未放下。

  读书人满肚子花花肠子,果然与他们武人不同。

  “知道了,朕会好好斟酌,你下去吧。”

  “臣弟告退。”萧瑛也不多待,起身,行礼离开承干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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