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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

  “不行,只准选一个。”他知道他很幼稚,这和女人问男人——“亲爱的,如果我和你妈掉进河里,你会救谁?”的句子一样愚蠢。

  可是跟她在一起,不知不觉间,就会变得幼稚,只不过他还满喜欢这种感觉,因为这会让他,多了几分人性。

  黎雨佩被他的笃定弄得很犹豫,她看看阿菲再看看他,半晌,像是作什么重大决定,用力咬住下唇。

  她小心翼翼地把阿菲放到柜子上,心不甘情不愿地躺回床上,窝在他的胸口、圈住他的腰,小小声抱怨,“阿菲很伤心,它说阿浪小心眼。”

  “你去告诉阿菲,当猫要认份,有本事自己去找一只母猫来配对。”

  她被他的口气惹得咯咯笑,“阿菲不结婚的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它怕自己忙着谈恋爱之后,我会寂寞啊。”

  “那你和我谈恋爱,就不怕它寂寞。”

  “所以嘛,我常常说自己是个自私家伙。”

  她说她自私?他笑着搂紧她,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不自私的女人了。

  他最喜欢玩她的头发,她的发质很好,又顺又亮,一梳梳到底,永不打结。他问她,“留这么长,不烦吗?”

  她说:“我很想剪啊,可是又没有藉口剪。”

  “剪头发需要什么藉口?”他如果照她的想法,岂不是要留成鲁宾逊了。

  “比方失恋喽。可惜哥不爱我,我的失恋构成条件不足,只好把卷卷的长头发烫直,改变造型、改变人生。”

  她拉了一撮头发到前面,用发尾在他鼻尖搔痒。

  “换个造型不会改变人生。”

  他抓住她的手,拉到唇边亲吻,她害羞地缩回手,即使他们已经认识彼此那么的“深”,她的腼腆害羞不曾稍减。

  “那要怎样才能改变?”

  “改变个性。让自己勇敢一点、坚强一点、独立一点,不要依赖别人。”

  “阿浪喜欢勇敢独立又坚强的女生吗?”

  “对。”

  “阿浪不耐烦我的依赖了吗?”

  “不会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你的依赖让我赚大钱。”

  从那天过后,她开始努力,而他也看见了。

  他没空的时候,她一人上超市,用破到不行的英文和人交涉,他回家的时候,她不会再像无尾熊那样,巴着他连声问:“你去哪里了?我好想你、好想你,以后你要去哪里都带着我,好不好?”

  她尽全力当个坚强独立的时代女性,可惜,她学习的时间太少,让他看不见大幅度改变。

  她还好吗?还留在纽约吗?她是不是又到马路边捡男人,她会不会在时代广场里面偷偷掉眼泪?

  离开那天,他知道她醒着,因为她的睫毛微微颤抖,他知道自己下楼,她一定会躲在窗帘后头,偷偷送他。

  但他不叫醒她,生怕她可怜的眼神会留下他的脚步,他知道她太爱她的哥哥,更知道骄傲的他不允许自己当别人的替身。

  所以,他不回头。

  眸光一闪,他猛踩煞车,想也不想,把车子停在画着红线的路边。

  他跳下车,跑到橱窗边驻足。

  这是一家专卖店,橱窗里面有只和阿菲大小、材质一模一样的加菲猫,讨人厌的脸孔、讨人厌的肥大肚子、讨人厌的慵懒神态,可是这么讨人厌的东西,居然勾出他失踪多日的笑容。

  他不理解自己的冲动,也不想解释自己的冲动。

  他进店里,半个小时之后,提着一个大大的纸袋,不意外地,纸袋里是那个让他很厌烦的胖阿菲。

  走出店家,他看见警察和拖吊车正在“处理”他的车,他懒得上前问,索性招手叫计程车。

  这个晚上,他很忙,忙着带他的“新家人”认识新环境,在介绍到床这项家具时,杜煜权蓦地发现,他爱上黎雨佩了……

  他爱她,爱到怀疑自己有没有办法忍受名字不叫黎雨佩的女人躺到他的床上?爱到他不相信自己有本事收留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。

  不懂,为什么他的爱总是落在不能爱的女人身上?

  心乱,一个事事照着计划跑的男人,被从不按部就班的女生彻底破坏了平静畅意……

  二00八年九月十四日。

  一轮明月高高挂,庭院里,大大小小的树上挂满霓虹灯泡,铺着白色桌巾的长餐桌上摆满各色食物,两个大厨在烤肉、做铁板烧,空气间弥漫食物香,引得人饥肠辘辘。

  姜非凡和范晨希的家人都到了,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在众人手里轮流来轮流去,哄得大人开心,十个月大的孩子,正是可爱有趣的年纪。

  黎雨佩坐在树下,范晨希替她准备一张摇椅,她的腿间盖着毛毯,身上披着喀什米尔披肩,长长的头发剪去一大段,在脑后束起一个俐落的马尾。

  今天晚上天气不错,气温还算暖和,可她老是觉得冷,那股冷意是从骨头里窜出来的,穿再多衣服也盖不住。

  她瘦削的脸上苍白,细细的手臂上青筋浮现,从美国回来到现在,她的体重至少掉了十公斤。

  原本红润的嘴唇失去颜色,曾经光彩的双眸黯淡,她还是不爱说话,还是用一座无形的城堡将自己封闭起来,她还是……还是在深深的黑夜里,思念着没人知道的阿浪,回想他们共有过的幸福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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