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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八


  “原本老奴还想着息事宁人,欲劝夫人把这件事吞下,但确定小姐死于非命之后,老奴便明白再也无法劝夫人与国公爷继续过日子,此事国公爷做得太过。

  “夫人决定将姚苏囚禁起来,打算拿她和国公爷谈判,以庶充嫡是大罪,更何况国公爷还想过让二爷袭爵,这就牵扯到欺君大罪了,若是顾念二爷前途,夫人认为国公爷会同意和离,事情一步步稳稳地进行着,谁也没想到夫人会……夫人会……”说到这里,苏嬷嬷忍不住再度放声大哭。

  璟叡深吸气,强忍胸中狂怒。“姚苏人呢?”

  “老奴把她关在庄子里,命人严加看管。”

  他就想呢,母亲怎会对韩璟华态度丕变,怎么愿意随自己离开靖国公府?

  他还想不透,自己怎会有个心量狭窄、资质愚钝的兄弟,原来他并不是……

  “苏嬷嬷,你领人去把姚苏提来,我亲自审!”以他的手段,肯定会审出更多秘辛,到时……

  璟叡握紧双拳,额间青筋暴露,冷冷一笑,在战事开打之际,皇帝应该很乐意为忠臣“主持公道”。

  余敏不喜欢吵架,为保护脆弱的心脏,她习惯不让情绪过于波动,但今天,再温和的母狮也会追杀猎物。

  明天,就是送国公夫人出殡的日子了,随着韩蔷被夺爵消息传来的,是皇帝追封霍秋桦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旨意。

  一夺爵、一追封,眨父扬母,圣旨下达,圣意昭明。

  韩蔷因谋害朝中命官,被打入天牢。

  罪证很多,只提这一条,目的是集中焦点,夸大璟叡的伤,并且不打草惊蛇,这是璟叡的主意。

  就让金人以为唐儒成事,韩璟叡伤重,性命垂危,这更能激励金人攻打大齐的决心,也为接下来的“快败”、“快退”埋下伏笔——要不是韩璟叡伤重未愈,勉强出征,怎么会战事一开打,不败将军就被金人迅速击溃?

  这叫想睡觉就送枕头,他正找不到合理说词呢。

  话题绕回来,皇帝为什么留下韩蔷一条性命?很简单,在等璟叡的反应。

  璟叡要韩蔷生,韩蔷就会重见天日,他要韩蔷死,韩蔷自然会在牢中自戕,但璟叡却始终不表态。

  不表态也是种表态,意思就是:在天牢里好好待着吧,好好反省思过,想清楚自己窝囊的一辈子到底做对过什么?

  可谁都没想到,皇帝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这么明显,韩璟华还傻傻地用板车拉着老国公夫人,带着钱盈盈一起来到叡园。

  这时候,刚得到太医允许能够下床的璟叡,他跪不住,只能席地坐在灵堂前,为母亲尽心,而不少朝臣见皇帝表态,都赶在最后一天到叡园祭拜霍秋桦。

  因此今日进府的客人众多,忙得余敏和王信团团转。

  “糟糕了,二爷带着老夫人在门口闹事。”王婶疾奔到灵堂报信。

  璟叡微哂,恐怕不仅仅是闹吧,他们要的……更多。

  余敏扶起他,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站到他身边,维护的态度很清楚。

  璟叡与她对视,轻浅一笑,脸上的温柔化不开。

  但转过头时,他换了号表情,凝声道:“让他们进来,为娘上一炷香吧。”

  这是家丑,璟叡无意在百官面前闹出来,本想睁一眼闭一眼,饶过无知的韩璟华,可这会儿……

  是他们终于弄清楚,自己将会飞黄腾达,唯有巴着他,日子才能好过?

  可惜,他们怎以为他会傻得错把恶人当亲人?祖母吗?弟弟吗?在母亲去世那天,那层薄弱的关系已经被他们亲手割断。

  璟叡的态度激起大家对八卦的高度兴趣,自动自发让出中间那块地儿,打算好好看看这位二爷要怎么个闹法。

  不久,韩璟华和钱盈盈一左一右,扶着老国公夫人进门。

  老国公夫人脸色蜡黄,看起来很虚弱,韩璟华没什么改变,当中最惊人的是钱盈盈,才多久没见,她整张脸干瘪脸色难看,脸颊凹陷,额间青筋明显,眼下还有着浓浓的黑眼圈,仔细看,颈子还有块掩也掩不住的瘀痕,看来嫁给韩璟华的日子,肯定不好过。

  三人进门,暗潮即涌。

  韩璟华小心翼翼地觑璟叡一眼。

  只见他眼睛深邃幽远,内敛沉静,令人捉摸不透心思,许是受伤的关系,脸色略微苍白,带着许久未见到阳光的憔悴,但他的身子挺拔,不见半分虚弱模样。

  大哥的伤痊愈了吗?他没事,是不是皇上就可以放过韩家?

  把话在脑中转一圈,不等人开口相询,韩璟华抢先冲到璟叡脚边,重重跪下。

  他放声哭喊,“大哥,你救救爹吧,他是咱们的爹,就算有错处,可百善孝为先……”

  他表演得异常卖力,哭喊得声嘶力竭,一副天快塌下来,急待蜘蛛人救援的样子。

  不过他一松手,被搀扶的老国公夫人突然失去倚靠,钱盈盈那身子板儿根本支撑不住,两人“哎呀”一声,双双摔倒在地。

  余敏淡笑,走过去将老国公夫人扶起,安排了张椅子请老夫人坐下歇息。

  老国公夫人入座后,余敏走到璟叡身边,揶揄道:“二爷口口声声孝道,怎么一进来就把老夫人给摔了,要是摔出个好歹,岂不是二爷不孝?”

  她说完有人掩口而笑,碎声评论起韩璟华。

  韩璟华怔住,他还想着,一家人摔成一团,那场景说有多催泪就有多催泪,大家肯定会同情他们。

  这想法倒是没错,要怪只能怪他的演技不精,演得太过夸张做作,更重要的是,哭上老半天却连颗眼泪都逼不出来,应该事先在眼皮上抹生姜的,这样才有足够的戏剧张力。

  可这会儿他又不能缩回去,只好死死抱住璟叡的大腿说:“哥,千错万错都是弟弟的错,你饶了爹,放爹出天牢好不?”

  璟叡冷冽了神色,却不开口说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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