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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“那纸休书,我不认。”

  他捏紧拳头,额头青筋暴张,那不是休书而是烙铁,狠狠地在他胸口烙上无法抹灭的疼痛。

  “那不只是休书,还是朕亲盖上大印的圣旨,在你眼里,连圣旨都可以不作数?”

  皇帝口气冷厉。

  后悔吗?可惜天底下啥药都有,就是没有后悔药。

  “皇上只是要一个人顶罪罢了,微臣愿意顶下这条罪名。”齐穆韧迎视皇帝,口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
  “你怎么顶,朕还有大把差事要你去做。”皇帝口气很硬地说。

  “阿观一死,微臣立刻退隐朝堂。”齐穆韧口气更硬,他坚持立场,坚持保住阿观。

  “为一个女人放弃利禄功名,你脑子坏了吗?”他眉心蹙起三道锐利竖纹。

  “阿观于微臣,不只是女人。”齐穆韧还他一个乖张孤傲的眼神。

  别开脸,皇上不欲见他。

  “争执这些无益,这案子朕已经交办下去,待李庆文几个彻查清楚后会拟个章程上来,届时要杀要关,朕会让王顺知会你一声。”

  听见皇帝此话,齐穆笙忍不住扬声道:“还彻查?李庆文没审,已经有人去审过一回,连供词都已经出来,只等着把阿观打死、按上指印便是罪证确凿,若非臣及时赶到,现在二哥已经入狱,而我得去替嫂子收尸了。”

  “齐穆笙,你在说什么浑话?”他快被这对兄弟给活活气死了,生一堆儿子全是不省心的。

  齐穆笙也不争辩,仅是从怀里掏出程氏的供词呈上,王顺接手,摆到皇帝面前。

  方才一下早朝,他赶着在皇帝前头进入御书房,来得太匆忙,狱中之事尚未对二哥说分明皇上便到了,因此听了他的话,不只皇帝坳了双眉,二哥也怒目瞠视他。

  皇帝迅速把供词看过,怒潮在胸口翻腾不已,他怒极反笑,好啊,老二刚倒,他就迫不及待对穆韧动手。

  下一个是谁?老大、老三、穆笙,是不是所有会危害到他的人全倒了,他才能安心睡觉。

  “这是谁捏造的谎言?”皇上面若寒霜摔袖而起,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孽子。

  “这件事本来就是个大谎言,凶手是假的、凶案是假的,既然所有的事情全是假的,自然会有人见缝插针,能多张罗几个人进去,都是稳赚不赔。”

  稳赚不赔?!皇帝瞪齐穆笙一眼,他还真把朝堂事当成他在商场上的那些勾当?“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。”

  齐穆笙说了,从见到程氏那刻说起,再说到她诬赖阿观受命下毒、与小叔有染,他本就是舌粲莲花的人物,一件三分残忍的事被他一形容就夸张成十分,听得齐穆韧目訾欲裂,恨不得将程氏和齐宥莘毙于刃下。

  “皇上您不晓得,那个冒着尸臭味的牢狱多可怕,他们给嫂子吃的饭,馊得连猪都不肯碰,狱卒说嫂子进了那里,半口水、半粒米饭都没进,嫂子本就身子骨弱,前阵子又为了那些糟心事,人瘦过一大圈,这下子更好啦,没吃没喝,怕被老鼠啃指头又不敢睡,再加上四皇子妃那顿毒打……皇上,您就别审了吧,干脆赐嫂子一杯毒酒,再帮她念几句阿弥陀佛,让她少受点罪、早死早超生。”

  齐穆笙说完闭上嘴,这篇话当中有一大半是说给二哥听的。

  他并不讨厌何宛心,也理解二哥是个重旧情、不亏欠人的,他绝不会置何宛心于不顾,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,着实让人看不下去。

  尽管他明白做起来相当困难,但他不得不同意外公所说的——大家齐心合力,慢慢劝阿观回心转意。

  就不知道二哥在急什么,非要迫得阿观立即低头,他又不是不知道阿观最擅长的是阳奉阴违,她不逃跑,难不成还留在王府里和人共事一夫?

  她是谁啊,她是来自有哈利波特和蝙蝠侠的世纪,她会赚钱、能独立,哪里需要依靠靖王府这把大伞。何况,阿观没学过争宠手段,哪敌得过何宛心?

  瞧,现在凶手在家里喝燕窝羹,她呢?在牢里挨打、喝馊水。

  他心生不平,为着阿观所受的苦怒及何宛心。

  “早死早超生,这是她要的?”皇帝问。

  “皇上,您这不是在说笑话吗?进宫请求赐婚不是她要的,可是,她得来。旁人下毒不是她要的,可是,她得认。进大牢不是她心甘情愿的,可是,她得关。这桩桩件件哪一个能由得她作主?”

  皇上松口气,这就是两兄弟间最大的不同,穆韧总是直来直往同自己倔强、逼迫自己低头,而穆笙这家伙巧言令色,会用各种方法,企图说得自己对阿观升起几分怜惜。

  “既然她作不了主,你也给朕闭嘴。不过,朕倒真想问问,你是怎么进得了那个天牢的?”没有他的命令,程氏能进、穆笙能进,这齐焱王朝到底还有没有律法存在?

  “很简单,两个字——贿赂。”齐穆笙脸不红气不喘,没有半点羞愧的说。

  “朕在这里拼了命的肃贪,你倒好,背着朕四处去搞贿赂!”

  皇上气极,抓起桌上的端砚就往他身上砸去,如果是齐穆韧,定会硬生生受下,而齐穆笙……他没猜错,齐穆笙的头一歪、闪过。

  “微臣自知有罪,不如皇上把嫂子放出来,臣身子健壮,自愿代替嫂子去坐牢,待李大人把事情原委给查清楚,再商量斟酌往后该怎么办,如何?”

  皇帝被他的痞话呕得火冒三丈。

  “朕办案子还得同你商量?你想都不要想。”

  “这样不行吗?那不如把臣同嫂子给关在一起好了。”

  “你真想坐实和嫂子有染的传言?”

  “是皇上自己说的,嫂子领下休书,与二哥已经没有半分关系,这传言不会成立的。”他一痞二痞,越痞越上瘾。

  “你!你们两个非把朕给活活气死不成?回去、通通回去,你们若是硬要跪在这里,行!案子不必审啦,朕马上命王顺赐一杯鸩酒给叶茹观,把她的尸首抬回靖王府去。”

  齐穆韧猛然抬头,布满红丝的眼睛暴张,冷肃的目光直直迫视皇上,他满眼的惊怒转为懊悔失望。

  齐穆笙硬扯住二哥的手,不让他冲动。

  “父皇,您就不能看在我们兄弟俩的分上饶嫂子一命?如果父皇肯饶她,父皇要我做啥我就做啥,行不?”齐穆笙拍胸脯说话,就算要让他进户部替朝廷挣银子,他也没二话。

  又来一个,一个为阿观愿意承认他是“父皇”的儿子,看来这个阿观还不是普通重要。

  他浓眉横竖,口气执拗,“这些话别同朕说,你二哥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叶茹观,端看他肯不肯点头。”

  “二哥,你有方法?”齐穆笙讶然。

  “都下去吧,君无戏言,三日内,若齐穆韧的答案能令朕满意,叶茹观的性命自然无虞,否则……”皇帝不再多说,他拿起桌上的“供词”陷入沉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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