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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既然如此,为何从不表态,难道他已经知道那件事?不可能,那事有碍皇家体面,藏着埋着已是不及,谁敢去挖。

  收起疑念,他笑道:“去他的君臣有别,咱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交情,还说这些,堂弟到底是想防些什么。”

  齐穆韧浅哂,想维持童年交情,就不能蹚浑水,与其身陷其中再思退路,不如从头到尾都不掺和。

  他没有回应齐宥家的话,待小二进门,二把菜布好,才为二皇子添酒。

  “说实话,穆笙这回虽是立下大功劳,却也得罪不少人,你也知道官场上攀丝顺藤的,那些被逮的赃官谁没有几个父兄长辈在朝堂为官?我怕穆笙往后日子不好过,说不定会有人给他下绊子。”

  齐穆韧淡笑,想反问: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穆笙的目的?说不定,他就是要让人人反他,最好再有言官参他个两、三本,好让皇帝给他连降个几级。

  穆笙无心朝堂,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情,但皇帝不许,他便变着样儿耍花招。只是啊,道高一尺、魔高一丈,他们就耐心等着吧,看皇帝怎样接招。

  “穆勒,你倒是说句话啊,当哥哥的对弟弟的事怎么能够不上心?”

  齐肴家期待他说些什么?说:有二皇子在,我有什么不放心的?

  人人都认为大皇子、二皇子为一派,身处当中,他比谁都清楚,大皇子有心当太子,二皇子何尝没有?如今的团结,不过是为了打击四皇子,待哪日四皇子倒了,便是他们嫡亲兄弟之争。

  天底下,权位迷人,人人都想主宰他人。

  “我能说什么,穆笙大了,做什么事自有定见,岂是我能干涉的。”齐穆韧的口气不咸不淡地,当中听不出半分真心。

  齐宥家向他投去一眼,心中臆测,难道他真不想扶持自己的兄弟?难道他真想放任穆笙居于朝堂之外?难道……他和大哥一样,对弟弟也起了防卫心思?

  他不喜欢齐穆韧,越大越教人猜不透心思。

  “好吧,既然穆笙这样一副不瞻前顾后的性子,咱们这些当哥哥的只能替他多担待些,总不至于教他吃亏便是。”

  他这话卖了好大一个人情,可齐穆韧依然淡淡笑着。

  齐宥家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上头挑他毛病,谁不晓得齐穆韧是冷面阎王,也只有对他们几个兄弟才会偶尔面露笑颜,对其他人,他是连眼睑都懒得掀。

  接下来,两人吃饭,齐穆韧不再多话,席间只有齐宥家随口聊个几句,两人都聪明地避开朝堂政事,说说某某官的风流韵事,某某大臣内宅不安,某某勋贵动了什么心思,却被人一眼看穿之类。

  最后,齐看家问:“十二月初九,父皇生辰,你想好要献上什么礼吗?”

  齐穆韧摇头,皇帝生辰是大事,送礼必须再三斟酌,其贵重不能越过几个皇子公主,却也不能马虎,既要讨得皇帝欢心,也得让所有人满意,这才是费脑子的事。

  “这一向都是柳氏挑选的礼,她办事我放心。”

  “说到柳氏,难不成叶氏进府这么久了,府里还是由她主持中馈?”

  “是,她已经做上手,没有换人的必要。”

  “好歹叶茹观才是王妃,你这样做,岂不是让皇贵妃没脸。”

  对于齐宥家的挑衅,齐穆韧只是淡淡地抿了口酒,不反应。

  齐宥家没有见好就收,反而继续追问:“难道叶茹观就这样不吵不闹,任由着柳氏掌大权?”

  恐怕把权力丢到她头上,她还想躲呢!齐宥家的话让他想起穆笙说的——

  那天他拿来两颗萝卜、非常特别的萝卜,他从没见过有人会把萝卜雕成那个样儿,精巧可爱,和他见到的橘皮灯罩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  他派人探听过了,叶茹观是庶女,不受嫡母待见,别说管教,便是聘师傅来家中教授书画琴艺都不曾,若非长大后美丽容貌显露出来,也不会让皇贵妃一眼瞧中,送进王府走险棋。

  如今,成亲已经过去那么久,再不见叶府派人过来关心,可见得她的利用价值在新婚夜没让他喝下那盏毒酒时便结束了。

  穆笙提了叶茹观和婢女间的对话,如果她不是演戏,如果她一心一意等待被休离,那么,目前她的所作所为便极其合理。

  只是……眯了眯眼,他要配合她的心意吗?

  想起她那头如水瀑般的长发,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神,想她脱口而出的文章,他会放任她从掌中溜走?

  “她是挺安分的。”回神,齐穆韧回答。

  “果真?我还以为叶家人个个都是像皇贵妃那样的。”

  “龙生九子,各不相同,叶茹观很清楚自己的处境。”

  齐穆韧竟替叶茹观说话?他试探道:“看来叶定国失算了,要送个人进王府搅局,也得送个有野心、有能力的。”

  “这样的女人,我们的身边还少过?”

  齐穆韧随口一说,齐宥家忍不住笑开,可不是吗?整个后宫,哪里缺少这样的人物,便是大皇兄,不也硬被塞进一个叶府四小姐为侍妾?只不过那个叶茹月手段比齐穆韧身边这个厉害得多。

  “说得也是。你就听堂哥一句,既然她翻不出什么花样,就别委屈自己,听说叶茹观长得可美了,何苦平白放着,上回你怎么跟父皇说的?呃……物尽其用,就是这句。”

  齐穆韧没搭他的话,§起一块萝卜,然后又想起那只体型硕大,却生存不易的北极熊。

  散了饭局,齐穆韧和齐宥家分道扬镳,他骑马回府,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叶茹观。

  想起齐文回报,她几乎都躲在屋里画图、写字、刻东西,还弄了间屋子玩泥土,她不大支使下人服侍,不太摆主子威风,对人客气有礼的,与之前的行为大相迳庭,有趣的是,清风苑里的下人都认定她的改变是因为恶灵不再附身。

  更有趣的是,她居然把对外探听消息的事儿派给琉芳。

  就算她蠢,也该猜得出那人是柳氏安排在身边的眼线,派她出去探听消息,也只能得到柳氏愿意让她知道的事。

  不过她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生活,成天不是忙东忙西,就是让琉芳去园子里探探,确定没人才领着几个丫头去跑池塘。

  她说健康是财富之本,说要活就要动,还说一天跑十圈,疾病远离你身边,他没见过比她更“好动”的女人。

  以一篇“陋室铭”换取的烤窑早就造好,听说她连续试过好几次,次次都失败,却不灰心,直到在他的示意下,齐文替她找来一个烧窑好手,瞒了身分送进清风苑,接连指导几天,才解决她的困难。

  不过,她在烧什么呢?齐穆韧很感兴趣。

  二皇子的话让他心微动,事实上,他不只一次想过,倘若她不是叶茹观,倘若粗暴残忍只是假象,倘若她身后没有家族势力,倘若她的心思和她的眼神一样干净,是不是……他可以试着改变对她的态度?

  远远地,他在马背上看见穆笙的身影,他躲在街角、探身往大街另一端窥伺,他在做什么?

  勒马止步,齐穆韧将马匹交给身后的齐古,悄声走到弟弟身后,大掌往他肩膀一搭。

  齐穆笙早就发现大哥,他用食指压了压唇,指指前方店铺。

  “做什么鬼鬼祟祟的?”他冷冷丢下一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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