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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


  “那是因为他们家里离得远,每日赶不及上课时辰,书院离将军府不过是拐个弯就能到的路,你何必搬进书院,同别人争睡铺?”

  “至于坏了声名这回事,更是无稽之谈。名声是要靠自己建立的,你爹爹的名气,是他一刀一枪,用性命在战场上换来的,现在的你,文不成、武不就,琴棋书画无一精通,哪来的名声?除非你铁下心,从今日起好好在书院里认真勤学,方能替自己博得好名声,否则日后传出去,怕是人人都要知道,将军府里有个目不识丁、女红厨艺皆不通的千金小姐。”

  “再说了,贱民?这话更伤人心,人生而平等,哪有什么贱民、贵人之分?你不过运气好、摊到一个好爹爹,他们没有罢了,可若他们一心向上,替自己谋取未来,那才真正值得赞叹。有没有听过十年寒窗无人问,一朝闻名天下知?要是你有机会与你爹爹聊聊,便会知道小时候的他历经过多少困难、捱过多少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楚,若不是那些磨难砥砺,哪有如今的威武平西大将军?”这个长篇大论说得齐湘低了头,齐靳回府后听见这事,也找齐湘长谈一回,齐湘才乖乖听话,上书院念书。

  黎育清没有估错,刚进书院时,齐湘的鼻子仰得半天高、眼睛长在头顶上,没人肯搭理她,可在齐靳的交代下,书院夫子也不因身分待她特别,之后的考试成绩下来,她发觉那些自己看不起的同学,居然表现得比她还好,她的骄傲第一次受到挫折,这才定下心努力学习,不肯落于人后。

  月桃和木槿迷上捣鼓香粉这事,黎育清不但不拘着人,反倒替她们张罗这方面的书册,本与周译处处不对盘的月桃,也不知道哪天哪根筋突然被摸顺了,竟然跟在周译身后,悉心将他炮制药草的手法给学起来。

  一来二往的,两人似乎瞧对方上眼啦,黎育清本想玉成两人好事,但月桃坚持跟在她身边服侍,此事只好暂且搁置,而原本待齐靳伤好后就要离开的周译也因此常驻将军府了。

  木槿的妹妹被李轩救出来了,换个名字在书院里头帮着管事,木槿因此对李轩另眼相看,不时为他裁衣制鞋,表达感激之情。

  另一方面,因为木槿“泄漏”出去的消息,让王氏很满意,不时透过中人送来颇为丰富的赏赐,收着那些东西,实诚的木槿胆颤心惊,齐靳取笑她胆小,黎育清却扞卫自己的丫餮,反驳道——“她如果胆子大,早就上战场打仗了,干么跟在我身旁。”于是木槿有钱、月桃有技,再加上黎育清在旁煽风点火、大力支持,以二二六配股,京城里开立一家香粉铺子,地址就在“沐舍皂坊”隔壁,借着皂坊的名气打响了第一炮。

  短短几个月下来,香粉铺子的盈佘己经能够买地建屋、聘管事、另设制粉厂,再不必借将军府里的三两间屋子制作香粉。

  而齐坟在一段时间的沉寂过后逐渐原形毕露,三月时,他为一名小倌与人大打出手,手下人不小心打折对方一条腿,珩亲王府赔钱了事。

  四月,齐玟在赌坊里,短短三日输掉银两万佘,心有不甘,诬赖对方诈赌,被对方打手拖到暗巷饱以老拳,此事传出,沦为京城笑谈。

  五月,木槿快书致珩亲王府,表明己经査到张家姊妹的去向。

  当王氏收到消息,知道那两名贱婢居然被收用在珩亲王身边时,怒气冲天,让齐坟联合几名六、七品官员上书,请求皇帝怜悯,让珩亲王返京调养身子,皇帝本以为是珩亲王的意思,査证之下方知是齐坟自作主张,一顿怒斥,夺了他七品副提举官位。

  正午的天空,乌云垂沉,似是伸手就能拽下一片,今年还没有下雪,可天气冷得让人缩手缩脚,恨不得埋进棉被堆里,不出来了。

  屋子里摆上几个炭盆还是消不了寒气,今儿个休沐,齐靳仍被皇帝宣召入宫,黎育清在小厅里看帐簿。

  香粉铺子的生意越做越顺,她还不急着开第二家,但汪管事野心大,见“沐舍皂坊”东一家、西一家,开遍齐国上下,己经不只一次提及再找寻新铺面的事,也许……明年看看吧。

  现在月桃、木槿待在府里的时间少了,两人必须轮流到厂子里盯着,她们忙得起劲,成日聚在一起吱吱喳喳讨论铺子里的大小事,黎育清却担心,过完年木槿、月桃都十八了,可不能成天抱着算盘,不顾终身大事:不只她们,银杏、石榴也老大不小,得替她们留心,屋里得再挑几个伶俐下人……唉,当家主母要操心的事可不少。

  银杏端着燕窝进屋,她性子直、脾气躁,让月桃磨了好一阵子,才渐渐显出稳重模样,可今儿个进屋,她又是杏眼含怒,像是对谁不满似的,可又不敢爆发出来,紧憋着嘴,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对。

  黎育清放下账册,笑道:“小丫头惹你,训个两句成了,干么生气?你没听月桃说吗,生气的女人易老。”

  “夫人,您得出手管管,那一位……太不象样!”

  “哪一位?”

  “还有谁?青松楼那位蓉姑娘,三天两头往咱们屋里送东西便罢,还几次在半路上拦着将军,心里头想什么,明眼人一清二楚。”她鼻孔朝天,重重哼一声。

  又是曾蓉蓉?黎育清叹气,她要怎么说呢?

  为着她的事,黎育清几次试探齐靳,可他的信任与维护让她接不下话。

  她心想,反正齐湘己经送进书院,忙的时间多、闲的时间少,再加上读书识字、见识广阔,年纪逐日增长,终会明白自己的为人,不至于被别人几句言语便牵着鼻子走,以至于性子偏拗、无原由地憎恨自己,便也将曾蓉蓉之事给抛诸脑后。

  可自从齐靳双腿医好之后,曾蓉蓉的动作越来越多,几次往主院请安,刻意在齐靳跟前露脸,送鞋送袜送衣服,名堂多不胜数。

  黎育清客气几回,让她不必再费心思,她却回答,“将军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,能为恩人尽点棉薄之力,是奴家衷心所愿。”她都这样说话了,黎育清还能讲什么?

  可她能为此嫉妒?只不过是衣服鞋裤,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,而齐靳态度磊落光明,从没独自往青松楼去,几次黎育清刻意吃点小醋试探他,却惹来他的哈哈大笑,半点心虚遮掩皆无。

  既是如此,她怎能在这上头挑事?于是她睁一眼、闭一眼,假装曾蓉蓉无司马昭之心。

  “她把将军拦在外头?”黎育清抬起头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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