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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八


  肇阳的伤并不重,他们刻意把消息透露出去之后,皇帝就在他身边布下天罗地网,否则这回肇阳不死恐怕也得半残,可惜这次运气不够,没逮到头儿,皇帝只好让他装重伤,伺机再钓出主谋。

  自从知道护住肇阳性命的人是皇上派出的人之后,肇阳和澧哥哥便隐约察觉,皇上与自己想像中的有些出入,谁知道,他们原来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步棋。

  沮丧啊、灰心啦,本以为是笑傲江湖无敌手,弄到最后发现自己不过是跳梁小丑,落差大得教人无法承受。

  上官肇澧和上官肇阳对视一眼,很有默契地垂下头。

  皇帝把两人的表情看进眼里。也好,两个少年得志的家伙,是该杀杀锐气。

  “小丫头,又见面了。”

  皇帝看着钟凌深受惊吓的表情,乐得紧,心中羡慕她的直白,她不像他们这种人,走一步算十步,每个举止动作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,他们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,却无法像她那样随心恣意。

  “皇上好。”

  钟凌力求镇定,假装刚刚没替自己的男人找回场子,那些话没说过,她朝皇帝挥挥手,一句“皇上好”讲得像“大叔好”,仿佛皇上跟她家隔壁大叔是同一级人物。

  “进安平王府两、三个月了,半点规矩都没学吗?”皇帝笑出鱼尾纹来,想在她的面前装威严还真不容易。

  “这样好,这样的性子鲜活可爱,我可不想要一个死板板的媳妇。”上官绍马上跳出来护短。

  皇帝面上一凛,脑袋转两下,好得很,敢聚众在背后讲朕的小话,岂能不受点惩罚?他摇头道:“这话说得不对,这丫头明明就是朕的媳妇,怎么会是堂弟你的媳妇?安平王府那边都报上来了,莫非堂弟要和朕抢人?”

  此话一出,满屋子上下人等大吃一惊,上官肇澧更是惊得厉害,莫非华恩公主尚未动作?不可能,她不是会放任情况失控的人。

  扫过众人的受惊目光,皇帝得意不已,这丫头想替自个儿的男人出头,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。

  上官肇澧一急便失控了,快步走到皇帝跟前,双膝落地,凝声力争,“臣求过皇上赐婚的。”

  黄口小子越紧张,皇帝老子越得意,他笑盈盈地道:“你当朕老胡涂了吗?记着呢,肇澧年纪大了,确实该定一门好亲事,既然你和小丫头是多年情分,感情肯定不坏,朕便下旨赐婚吧……”

  皇帝的话让钟凌和上官肇澧坐了一趟云霄飞车,心脏起起伏伏,差点儿罢工衰竭。

  钟凌赶紧走到上官肇澧身边,与他并肩跪下,准备好一起谢主隆恩。

  却没想到皇帝轻飘飘出口的下半句话,让人喷血。

  他说:“梁雨欢是丫头的妹妹,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通的才女,成亲后,你可得看在丫头的分上要好好对待人家。”

  咻咻咻,突然间下了一场刀子雨,转眼钟凌和上官肇阳被砍得乱七八糟。

  这算什么啊,乱点鸳鸯谱吗?

  上官绍也心急了,他抢上前,急道:“皇上,肇澧这孩子脾气固执,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,皇上指的这桩婚事怕日后会委屈了梁姑娘。”

  “请皇上收回成命!”上官肇澧梗着脖子道。

  皇帝含笑的目光转为严厉,他这颗龙心天生吃软不吃硬,小子想给他硬骨头啃?他就是不张嘴。

  “放心,你替朝廷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,朕岂会亏待你?朕见过梁姑娘,那是个温婉良善的好姑娘,成亲后,好好对待人家。”

  他口气温温的,听不出火气,但话说到这里,谁不明白皇帝火大了。

  上官肇澧不死心,还想抗驳,只不过钟凌动作比他更快,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握住他的手,掌心与他相贴。

  她豁出去了,私情就私情,名声败坏又怎样,贞节一两值多少钱?反正娘没死、阿静没死、澧哥哥没死,她就不相信这辈子她还得嫁上官肇衡一次!

  这回,她要为自己拚,拚一个和澧哥哥在一起的一辈子。

  “皇上,我不嫁。”她脱口而出。

  她脸上写着“谁都不能勉强我”,好啊,连个小小丫头都敢反驳朕了,皇上的威严何在?

  皇帝哼道:“你想抗旨不成?”

  她没应是或不是,但两只眼睛一瞬不瞬间的对上皇帝,企图和他拚谁的眼珠子大。

  “你想抗旨?”皇帝再说一次,这回沉了声,想用威势吓人。

  钟凌没被唬住,回答道:“宁同万死碎绮翼,不忍云间两分张。”

  她这是光明正大与皇帝的权威对抗?

  皇帝冷冽一笑,“朕倒不知道,你和肇澧有这么深厚的私情。”

  他不说感情却道私情,森冷的口气让大厅里的人忍不住兴起一阵心悸,谁说上官肇澧和上官肇阳不知天高地厚,这丫头才是。

  “皇上胸怀国家大事,怎可能事事上心,子芳与澧哥哥的‘私情’不过是小事,何足皇上挂齿。”

  私情又怎样?私情、感情,能让两人相悦于心,就是好爱情!

  上官肇阳急了,这笨丫头是不要命吗?竟公然和皇帝顶嘴,先应下嘛,事后再慢慢同皇上谈条件,她的男人有本事得很,再立几个汗马功劳不就能向皇上求情?

  众人脸色大变,连向来与皇帝感情交好的上官绍也噤声不语,他悄悄审视皇帝的表情,防着情况不受控制。

  上官肇澧也担忧,但钟凌的态度让他心头甜滋滋的,握紧她的手,与她相对望,他们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不离不弃。

  如果他对钟凌的心还有一丝丝的不确定,那么这一眼,他确知,自己已经深驻她的心。

  她是个积极进取的女子,一旦认定他,便会尽心尽力、轰轰烈烈爱上一场,他几乎可以看见两人发苍苍、视茫茫,仍旧手牵手、相互依偎的模样。

  他会与她共度一生的,他发誓。

  她对他微微点头,他也对她点头,她微笑,他也笑,然后转过脸,双双迎上皇帝的目光。

  上官肇澧说:“请皇上将梁子芳赐婚与臣,否则臣宁愿终生不娶!”

  钟凌说:“请皇上收回成命,粱子芳宁愿削发为尼,亦不愿嫁入皇家。”

  皇帝与两人对视,大厅里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闻得见,许久,皇帝冷哼一声,问:“你们这是与朕倔强上了?”

  “万望皇上成全!”两人异口同声,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,因为他们在重大的压力中,确定了彼此的心意。

  皇帝大怒,冷笑憋在嘴角,一甩袖,往外走。

  师祖见状,快步走到皇帝身后,低声道:“禀皇上,草民略通易经命理,可否赠皇上一卦?”

  皇帝停下脚步打量对方,突地一段尘封记忆跳进脑海里——

  那年他最落魄时,一个布衣男子为他卜了一个卦象,对方告诉他,他将稳坐朝堂、担起锦繍山河,并且给了他一个锦囊,仗着它,他躲过三场劫难,多年来,他始终在寻找这位高人。

  浓眉扬起,眼底隐隐注入一抹笑意,皇帝试探问:“是你吗?”

  师祖点点头,回答,“封阳城郊清风观。”

  顿时,龙心大悦,摊开掌心一比,皇帝道:“师父请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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