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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


  现在,家成了他的归属,偶尔他会到医院陪幼琳,然后和她一起手牵手回家。

  穗勍和她会一起上超市买菜,她用帮他洗菜,换得他为她解释科学新知。

  她不知道他脑袋里,怎么能够同时装下那么多的专业知识,但她绝口不问,因为她知道他只会挑挑眉尾,用那种“不懂吗?我是天才!”的眼光看她。而那种眼光会让她气得牙痒痒。

  他常帮她挑衣服、买衣服。

  可说实话,大多数时间,她身上穿的是手术衣或白袍,根本不必在衣服上面浪费金钱。

  但他说,她的衣橱太空虚,寂寞不禁会毁灭人类,也有足够能力毁了她昂贵的衣橱,所以她需要新衣。

  不过新衣服不能一直关在家里面,否则它们会成为无知浅薄的异类,因此必须经常带它们出门。也因此,衣服的主人和力主衣橱不能空虚度日的男人,有了第一次约会。

  有没有听说过,习惯总是支配着那些不善思考的人们?这是真理!

  和穗勍在一起,她就不愿意去思考,因为一思考就会思考出——这个男人是妹妹的男朋友,她是否该和他保持距离;他们走得太近的消息,若是传到别人耳里,她是否会成为众矢之的;幼琳生病,她是否该让他把更多时间留在病床边,而不是留在厨房里面,每晚准备她的晚餐。

  由于不思考,于是她让习惯支配。

  习惯支配了她,她要每天晚上与他聊天,否则便无法入睡。

  习惯支配了她,在每个周休的日子里,要和他到郊外呼吸新鲜空气,否则依他的说法,她的肺在医院里吸入过多的病菌,会容易生病。

  习惯支配了她,让她一天吃不到他的食物……便会思念起那个笑得很欠扁的天才……

  这是不好的,但习惯支配了她,而且她不愿意在快乐的时间里思考。

  这个晚上,不在习惯内,因为她被叫回家里,为了幼琳的病情。

  全家人,包括近亲或远房表亲,全都做了血液筛检,但没有人和幼琳的骨髓相符,在踏进家门前,她就心知肚明,父亲要和她谈些什么。

  她已经做足心理准备,却还是在走出家门的同时,全身虚脱。

  刚才,父亲说:“你明明知道,幼琳的病有多危险,为什么不肯救她?”

  她冷酷的回答,“我的血液不一定符合。”

  “如果检验结果不符,我没话说,但你连检验都不肯……”

  她当然不肯,她是那种设定目标就要一路狂飙的人。

  她把母亲、幼琳设定为憎恨目标,因此她拚命往目标奔驰,但倘若检验出来的结论,她不是父亲的孩子,父亲只是被李倩羽仙人跳的一方,届时……

  她二十几年来所受的任何待遇都是理所当然的,她被凌辱轻慢皆是咎由自取,那么,她的恨,师出无名啊。

  她已经停不下来了,她已经在恨的这条路上跑太久,并且接近成功目标,她就要让自己的名字与父亲相提并论,就要让所有人在想起“龚席睿”时联想起“龚亦昕”了,她怎么能停?

  她不愿停、不想停,她排除掉这条路上的每颗石头都来不及了,怎肯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
  “我明白,这些年你母亲和妹妹待你……”父亲想了半天,才说出“不好”这个词汇。

  只是“不好”这么简单吗?

  他不知道她曾经因为同学的嫉妒而遭受欺负。

  但当她的考试卷课本被撕破、脸上被打出一片青紫时,母亲让老师叫到学校,她一进办公室,伸手就是一巴掌,怒骂道:“我就说你性格阴沉,难怪同学不喜欢你,你就不能改改性子,不能听话乖巧一点?”

  她的话让做坏事的孩子家长松一口气,而老师则蹙紧眉头。

  母亲没有追究同学犯的错,却反过头来要老师好好教育她,还一直说:“该打的,老师不要手软,有的孩子就是不打不听话……”

  从那天起,同学开始叫她灰姑娘,那么骄傲的她,怎么能够忍受灰姑娘这种弱势称号。于是她每天都想离开那所学校,有没有听过小学生去问老师,“如何才能参加跳级考试?”

  她问了,小学六年,她只花四年时间读完,但绝对不是因为她是天才。

  父亲知道母亲在她国中的家长座谈会上说了什么吗?

  她说:“我在乎品格教育,不在乎学业成绩,我们家的亦昕比较自私、孤僻,希望老师能够多教育她。”

  因此,她在“孤僻龚”、“自私昕”的称号下,提早一年从国中毕业。

  考上高中,她学聪明了,自己填写回条,不让母亲有机会到学校,但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,照常出席家长座谈会。

  她冷冷地对老师说:“这孩子常做坏事,不让家里知道,像这次的回条,是她自作主张填的,希望以后老师把有关她的一切事情用邮寄、或用电话通知我。”

  那次,她拿到生平第一支警告。

  她不是天才,用八年念完十二年的课程,只是因为母亲令她待不下去,试问,有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待女儿?

  想起穗勍曾经说过的话,她挺了挺背脊回话。

  “爸爸,我没有能力选择亲生母亲、没有能力让她不生下我;小时候我没能力乞求父亲,在我被家暴时,站出来阻止,更没能力让母亲在看见我时,情绪不要失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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