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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好不容易,到了后来,他愿意和她一句一句对答,让她这个“语言课”教师充满成就喜悦。

  谁想得到,他终于毕业了,毕业感言的每句话,逻辑都合理到让她无人反驳,虽然内容让人很滴血。

  早该看出来的,自从将阿姨接回家,他突然间变得很忙,宅男经常性出门,安心将母亲交给他照顾。

  谁想得到,他的忙是为了对付亲生父亲,是为了织就一张大网,让安家无法东山再起。

  该怪他狠毒吗?不,她不是那种人家打完左脸还凑上右颊,求人家多揍两下的圣贤,她不会天真地以为,所有的恨都该不咎既往。

  所以,她会说那叫做因果报应,当初安理卫一个错误决定,造就亲生儿子的性格脾气,是他亲手把温暖男孩变得刻薄寡情;是他把温柔的阿姨弄得患上精神疾病,他该为自己种下的因,尝受苦果。

  她不会反对阿叙报复,只是……值得吗?

  为仇恨把自己的婚姻搭进去,会不会太大手笔?况且他可以算计一切,却无法算计女人心,他真以为可以复制阿雪的成功经验,真的相信到最后,向铃谦会愿意吞下这个哑巴亏与他平和分手?到时候,已成为公众人物的他,真能无损无悔地全身而退。

  不,她无法乐观认同。

  安凊叙望着她冷凝的脸孔,她没有骂人,没有愤怒狂吼,她连一点点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,但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扳走一半,空空的,虚虚的,像站在危楼之上,脚下分明是坚固的泥土,却总觉得下一秒钟,自己将要失足。

  她越是这样,让他越心急着想说服她,他宁可她同自己辩驳,宁可她像疯妇一样,对自己狂喊吼叫,也不愿意她安静得……让他心慌。

  “你该对我有信心,我说到做到,两年,我发誓不会让你等上更多的时间……”

 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,朱苡宸知道,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。

  可,她生气吗?

  当然气,气坏了,气疯了,气得想随手抓起架上厚重的原文书,狠狠地砸上他的后脑,把他那个“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”的念头给打出脑袋。

  如果将安家千刀万剐,能保他一生幸福无虞,OK,不必他麻烦,她很乐意亲自操刀,问题是,不能嘛,就算那一家人全被丑闻搞死了,又如何?

  他怎么能蠢到丢弃手边的幸福,去执行一项半点意义都没有的报复举动?

  朱苡宸低低发出两声嗤笑,似怒似讽,似一锅沸腾爆溅的热油,而她的心在油锅里滚了几圈,炸得中空外脆,一碰就断。

  满脑子的怒火欲发无处泄,因她明白,他是个固执的男人,她无法说服他的,从一开始,他就打定主意瞒她,不正代表了他打算先斩后奏,不管她能否接受,到最后,他都会逼迫她接受的。

  他认定知道内情的她会妥协,算准她离不开他,离不开生病的阿姨,也料定她将会点头,给他计划中所需要的两年?

  他错了,大错特错。

  她可以在任何地方妥协,独独在爱情里,无法放下身段。

  她是无父母疼惜的孩子,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下一代重蹈覆辙,而阿姨更是一个血淋淋,活生生的例子,她怎能容许自己愚昧。

  她绝对相信,当年安凊叙的父亲肯定也对阿姨说过,等我,等我结束那个令人憎恨的婚姻,我会来到你身边。

  可到最后呢?

  是,他与元配相处困难,夫妻之间已无爱情,但为了社会形象,为自己的事业与未来,割舍爱情成了他唯一的选择。

  实例就在眼前,她凭什么相信与笃定,爱情的力量大过一切,他终究会回到自己身边?

  苦着,涩着,心口舌尖像翻倒了五味酱,酸甜苦辣全在那里彻底翻搅。

  她深深皱起眉头,十指在胸前扭绞着,她不哭,哭只会弱了气势,无法改变现况,就算泪水能够教他心痛,又如何?她依然阻止不了他的计划,安家是他的心头刺,阿姨的病让那根刺又扎深了五公分,痛得鲜血淋漓的他,无法不动手拔除。

  “所以……”安凊叙再次停下长篇大论,走近她,抱住她,他相信她一定可以理解。

  她的确是理解了,但无法认同,她甚至分辨不出压在心头上的,是怒或是恸,她定定看着他的眉眼,利爪狠狠挠着,撕扯着她的五腑六脏,一下一下的抽搐,让她用力抓住他的衣襟,半天不能言语。

  朱苡宸压着,吞下堵在喉间的不明物体,好半天,才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。

  “好。”

  她说好。

  喜悦浮上脸庞,他竟然说服她了?这么简单,他还以为要一次,两次,无数次的说服,才能慢慢说得让她点头答应。

  没想到,她应了好,简单利落,不必多余商量。

  可是她的表情……太阳姑娘染上寒霜……她是真心说好,或是敷衍?她是支持认同,或打算阳奉阴违?

  安凊叙犹豫了,勾起她的下巴,与她四目相对,再次确定。“你说好?”

  “对,我说好。”她没有自大到认定自己说“不好”,他就会舍弃多时的经营。

  “你没有任何想法,想要和我沟通商量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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