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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五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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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另一张锦榻,他笑得温柔。“你爱吃的,吃吧吃吧……看你那高兴的样子,别给噎着了……紫东珠倒不要紧,碎了再给你找颗新的吧。”他自己没有动手,又看着空无一人的锦榻失神。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,吴瑾跟金嫦玉完全不敢打扰,直到——“奴才叩见皇上,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来请安了。”一名小太监,急勿匆的来禀报。 “吴瑾。”闻言,朱瞻基敛下脸色,眼睛眯起,十分不悦的说:“这奴才说什么胡话,皇后不就在这坐着,请什么安呢!” “是,奴才会教训他的,这小太监刚进宫不懂事。”吴瑾让那小太监跪地叩头请罪。这小太监眼生,肯定是刚进宫的,什么都还不懂——主子心里只认定初日娘娘是皇后,在主子面前是不能提到孙氏是皇后的。 “皇上,孙贵妃带太子来了,奴才去带太子来向您跟娘娘请安吧。”见主子答应了,吴瑾连忙拖着不明就里、几乎吓傻的小太监离开。 干清宫外,有名身着华丽宫装的美丽女子候着,她的身后跟了大批太监宫女,可见其身分之尊贵——她是皇后孙氏。 半个时辰前,吴瑾来带走了年纪还小的太子朱祁镇,孙仲慧虽是太子名义上的母亲,但她也没有资格踏进这宫殿,不过,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除了宫女跟太后,也没有其他女人能进去。 应该说,起码她还能站在这里候着,已经足以显示她在宫中的地位。 又过了一会,朱祁镇咚咚咚的跑上前,奔进她弯低的怀里,甜甜的叫了声,“母后。” 孙仲慧替他抹去额上的汗水,温柔的问:“今日,你父皇跟你说了什么。” “父皇要我好好念书,说这天下都是要留给我的,说他辛苦了这些年都是为了我,让我别辜负他的用心。”朱祁镇的自光炯炯有神,认真的回答,一副会谨遵教诲的样子。 她笑了,“是啊,都是为了你。”她心里比谁都清楚,若是没有眼前这个孩子,干清宫里的那个男人,早就放下这一切了吧…… “还有还有……”朱祁镇举起右手,手腕上有条各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绳环,在这朝代只有两条,唯有他跟他父皇有。“父皇还让我跟“这个”母后请安喔。” 孙仲慧摸了摸孩子的脸,眉眼带笑,手摸向他腕上的绳环,“那很好啊,你这个母后很疼爱你的。”提到孩子的生母,孙仲慧已没有了恨。 应该说,她其实是有些后悔的,在那个女人死前,如果自己没有说那些伤人的话就好了。 她从没有想过,初日会在那个晚上让大火活活烧死,她有时候甚至会作恶梦,梦到是自己临走前不小心把蜡烛撞倒,是她害死了初日。 说实话,活过这些年,再看当年的自己,只能叹一句“实在是太年轻了”,又或者该说,是眼前这个孩子改变了她。 为人母,让她变了。 虽然他是初日所生,可这孩子日日夜夜跟着自己,睁眼便对她笑,张口便唤她“母后”,就是她心肠再硬,也无法伤害她早当作是亲骨肉的孩子。 当了母亲,才明白自己那时对初日说的话有多傻,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心中怀有恨意呢?孩子这么小、这么正直,让他背负上一代的恩怨,这是一个母亲不会舍得的事。 她宁可孩子有两个母亲可以爱——她只是,体悟得太晚。 “母后!母后!”朱祁镇不断呼唤有些走神的她。 孙仲慧回过神来,拍拍他的头,眼里盈满怜爱。“怎么了?”她总觉得,幸好还有这孩子,这宫中便不显得寂寞。 朱祁镇摊开手中的帕子,笑咪咪的说:“父皇说这桂花凉糕是赏我的,这很好吃喔,一块给母后。” 见状,孙仲慧咬了一块,便将茶点递给孩子。“剩下的你吃吧……你知道吗?听说,你另一个母后也喜欢这东西呢。”她站起身,拉着孩子的手,往坤宁宫回去。 朱祁镇边吃,边好奇的问:“母后,我另一个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呢?她去哪了?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她?” “她是个漂亮可人的女子,很得你父皇宠爱,只是多年前她有很重要的事,回家乡去了。” “那她不回来了吗?” “也许在你父皇心里,她从没离开过吧……” “母后?” “好了,等你再大些就会明白了。” “对了,母后,那长安宫里住的是什么人?宫女说有人,可我没见看人啊。” “有啊,胡皇后住在那呢。” “母后,你才是皇后啊,怎么又有个胡皇后?” “怎么你这孩子问题这么多,你再大些就会明白了……” 皇后与太子离干清宫越来越远,身后一批宫女太监簇拥着,看这对母子情感深厚的对话,都不禁微笑。 只是,干清宫里还有个被独留下来,情深却无以寄托的男人。 宣德十年元月,明宣宗病逝于干清宫。其在位期间,因得不少贤臣倾力相助,加上本身治理得当,使得当时政治清明,社会安定,百姓安居乐业,经济贸易上也很发达,后世将其与其父所治理的时期称为“仁宣夕治”,是明朝两百多年历史中的鼎盛时期。 尽管后世认为朱瞻基主导“废后事件”颇不妥当,但瑕不掩瑜,这并不能盖过其在位期间的功绩,可惜他跟其父朱高炽都非长命之人,突然染上不明之症后,于宣德十年病危时起拿遗诏,由太子朱祁镇即位,但所有军国大事须真明张太后方能决定。 最后,一代明主英年早逝,终年仅三十七岁不足。 太子朱祁镇九岁登基,开始了他自己传奇而又复杂的一生——听说,他直到孙太后逝世时,方知自己并非她的亲生子,但几次危难皆是孙太后助他度过,母子情深,孙太后离世后,朱祁镇仍以该有的礼仅厚葬她。 但他也在孙太后离世后,恢复了当年无过被废的胡皇后的称号,并且废掉明朝令人诉病的“帝王死后嫔妃殉葬”的礼制。 其实,朱祁镇并非不知道他另外还有一个母后,只是绳环遗落了,而儿时的记忆在长大后渐渐遗忘…… 尾声 宣德九年十一月,秋末冬近,然而朱瞻基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,缠绵病榻时,他突然想起一个人——胡善祥,他认为自己这一生若真要向谁道歉,便是这个女人吧,一个承受无妄之灾的女子。 接着,他便又想起自己曾经为了她跟心爱的女子起争执…… 去说句抱歉吧,到时等自己下了地府,遇见那心软善良的女人时,便可对她说,他已为她改变。 他唤来吴瑾,让他去简单安排,他打算到京城近郊一座山上的小寺上香,对外就说他去寺庙散心,也许佛祖能怜悯他,让他病情好转。 当然,他其实并不是很希望自己的病情好转,他累了,他想有一天睡着再醒来时,便能见到心爱的女子,即便是在阴曹地府也没关系。 最后,跟他成行的,只有吴瑾跟金嫦玉两人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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