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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四


  “是的,王爷没死,他只是受了重伤,被乌珠穆沁部的族人藏起来了。”

  蒙古人本性不善说谎作伪,能够说出事实真相,明安也觉松了口气,如释重负。

  “当日准噶尔叛军突袭,王爷为了救我而中箭,我和侍卫亲兵拼死救出了身负重伤的王爷。王爷醒来之后,不想再和葛尔丹打仗,免得再在蒙古草原造成杀戮,让自己的族人饱受战祸之苦。因此决定诈死,让武宣亲王这个名字彻底消失,也免得再受制于清廷——所以我和王爷商议之下,在军营里散步王爷中箭身亡的消息,将这个消息六百里加急传回北京。”他神色认真严肃,说道。“王爷诈死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,便是抄家灭门、株连全族之罪,因此这件事只有我和乌珠穆沁部的族人知道,连在蒙古的侍卫亲兵和各路大军都不知道王爷还活着,他们都以为王爷伤重而死了。”

  明安肃杀的眼神凌厉地扫视过阁内诸人。

  “今晚的事若是有人传了出去,不但会惹来杀身之祸,也是与我蒙古科尔沁部及乌珠穆沁部全族为敌——如果有人想泄密,先想想后果再说!”

  见众人都不吭声,他才吁了口气,续道:“王爷担心悬念着帆龄郡主,也不能抛下帆龄郡主独自在京,于是便假传遗体已葬在呼伦贝尔的消息,这样才可以让我光明正大的以祭坟名义,带帆龄郡主回呼伦贝尔大草原和王爷团聚相会。”

  众人听得呆若木鸡,朱心同更是宛如泥塑石刻一般,半晌后,才颓然跌坐在椅上。

  “造化弄人,竟至于斯。”朱心同摇头,苦笑道。“既是如此,你为什么不早点和帆龄说?难道不知王爷的死讯会让她伤心欲绝吗?”

  “我没机会说啊!帆龄郡主在衣冠祭那日晕倒之后就病了,很少有清醒时刻,府里管事又不让我进来探病,我如何跟她说?”

  明安横目白了管事一眼,乘机宣泄心中的不满。

  管事胀红了脸,辩解道:“男女有别,我怎能让你进都主的闺房来探病?朱公子是王爷的结拜兄弟,我可也不敢擅自作主让他进郡主闺阁,今晚是郡主清醒时说要见朱公子,我才敢让朱公子进来的。”

  “好吧,算你有理。可我见不着郡主的面,王爷没死的事又是泄漏不得的,我天天守在王府门口,心里可是比任何人都还要焦急呢!”

  明安鼓着双颊为自己辩白,心中颇觉委屈。

  丫鬟突然“哇”的一声,痛苦失声,扑到明安身前,拼命捶打着他结实的胸膛,大哭道:“你太迟了,你来得太迟了……”

  明安一怔,用疑问的眼神望着朱心同。

  朱心同掀开床幔,只见帆龄双眸紧闭、容颜宁静,躺卧在靠垫之上,仿佛只是沉入幽幽梦乡,然而胸口再没有丝毫跳动起伏。

  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至此,明安退了一步,惊骇欲绝地望着朱心同,脸上霎时间失了所有血色。

  “帆龄郡主,她……她……”

  他讷讷地几乎说不出话来,虎目中却一热,禁不住泛上了泪水。

  “怎么会这样?王爷……王爷……还在呼伦贝尔草原上等着她啊!”

  “这就是鬼使神差,阴错阳差,我终于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命——帆龄这病,是心病而起,郁结入骨,终于药石罔效。你若早来一步,帆龄听到这个好消息,也许她的病就有救了……”

  朱心同望着帆龄腕上晶莹剔透的翡翠双镯,心头泛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凄酸。

  “也许,这就是命——是他们逃不过的宿命……”

  他伸手探了探帆龄的鼻息,合起手中摺扇,在掌心中一拍,俊脸上全是坚决神色。

  “她鼻息未散——只要她一息尚在,我们就要送她去和大哥相会 。”

  他转身,向丫鬟道:“替郡主收拾衣物用品,拿老山人参来,护住郡主的气息,我们要设法保住她一息不断,让王爷见她最后一面。”

  他俯身抱起帆龄,坚定地望着明安。

  “你不是说马车在府外等着吗?走吧,我们要连夜赶路,送帆龄妹子到呼伦贝尔大草原去和大哥相会。”

  孤烟落日远,辽阔浑莽的大草原上,只见羊群似流雪,马群如海浪。

  大帐中,炭炉上铜锅中的奶子茶煮得泛着白沫。额豪躺卧在花纹斑斓的虎皮大毯上,赤裸的胸前缠着层层药布,脸色憔悴而苍白。

  “王爷,喝药吧!”

  一个满脸皱纹的年老乌珠穆沁族人,端着碗又黑又浓的药汁,递给额豪。

  “这次多亏了萨满法师,将您从生死边缘抢救回来。萨满法师说您是咱们蒙古族第一英雄,不会这么轻易死的。”

  萨满教是流传于蒙古草原上的原始宗教,是一种以治病、开通鬼神为信仰的奇特宗教,与巫术有相似之处。教中的法师能够祝祷、预卜、行医、古梦、舞蹈,在蒙古部落中享有极崇高的地位。

  额豪胸前所中的那一箭,虽然未中心脏,却也重创了肺叶,能从鬼门关活着回来,着实是个奇迹。因此他的蒙古族人对萨满巫术更是深信不疑了。

  额豪微微一笑,心中却知自己这次能够死里逃生,主要是长年练武,身子根基扎实,再加上跟帆龄之间的誓约支撑着他,终于让他度过了这个生死关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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