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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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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请问尊架贵姓、台甫?”额豪客气询问,心中却暗暗纳闷。此人不论是衣着打扮、言谈举止,都显示出身世不凡,非富即贵,绝不是寻常人物——而他竟不知北京城的汉人文士中,有着如此出类拔萃、如龙似凤般的顶尖人物。 “在下姓朱,字心同,家居江南。” 那倜傥飘逸、神采风流的俊美男子轻拍着手中玉笛,微笑道:“我刚打杭州来。今日一进北京城,便听说武宣亲王宴请汉人文士、广开王府大门,只要是汉族文士,不用持帖便可拜会——既然躬逢盛会,因此在下便不请自来。来得冒昧了,还请王爷见谅!” 额豪心中一动,这青年公子身上似乎有一种难以捉摸的尊仪风采,清雅飘逸中隐含着雍容华贵的气势,使人望而生敬,亲而难犯。 “朱是前明皇姓——阁下风采非凡,举止高雅,出身定然很尊贵,又正巧姓朱……”额豪不动声色,微微笑道。“莫非阁下是前明帝皇后裔?” 他语气清淡,就像闲叙家常一般,说出来的话却宛如石破天惊。 众人一听,全部倒抽了口冷气——近日来民间沸沸扬扬,都传说前明崇帧皇帝的三皇子朱慈炯其实未死,正藉着宗教掩护,在汉军八旗、奴仆佃役中秘密组织抗清队伍,打算反清复明。 众人栗栗而危,来人若真是朱三太子,一旦被朝廷知晓,那武宣亲王府这场诗筵将成为一场抄家灭门的死亡之宴,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了株连谋反之罪。 听了额豪的话,朱心同却是神色不变,一抚手中长笛,纵声大笑。 “武宣亲王真是好胆量、好气魄,一开口便直捣黄龙,竟然不拐弯抹角的试探起朱某来了。” 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额豪,含笑道:“倘若我真是前明帝皇后裔,王爷又打算如何?” “倘若你真是前明帝皇后裔,甚至就是朱三太子本人,那本王会立即着令府内侍卫,将你拿下送交朝廷。” 额豪双眉微扬,目光炯然一闪,泰然笑道:“擒拿反逆首脑,可是大功一件,必要时本王甚至会亲自出手——不是本王夸口,至今还没有人,能够和我额豪交手而安然脱身。我额豪要捉的人,就绝难逃出我的手掌心!” 众人一听,立即鼓噪起来。 “对对对,王爷快快擒下这造反作乱的谋逆贼子!” “王爷功名赫赫,爵位显贵,千万不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见疑于朝廷,甚至惹来杀身灭门之祸啊!” 众人你一言,我一语的,都害怕惹祸上身,每个人都巴不得额豪能够立刻拿下朱心同,管他是不是朱三太子?只要捉他入罪,众人便能撇清这“反清复明”的天大祸事。 对众人的鼓噪喧哗,额豪似乎听而不闻,他背负双手,面对着朱心同,威仪内钦,气定神闲地笑道:“不过倘若你真是朱三太子,只怕也没那个胆量敢踏入我武宣亲王府,否则以你前明太子之尊,明知我是大清敕封的蒙古亲王,又手掌理藩院,你擅进我武宣亲王府,岂不是身入险地,自投罗网吗?” 朱心同目光灼灼,定定凝视着额豪灿灿如焰的瞳,两人眼光交会间,一种奇异而复杂的感受同时在两人心中升起。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、旗鼓相当的暗中较劲感——却又有着英雄识英雄,惺惺相惜的知交之意。 “王爷不须多心,也毋须多虑,我朱心同绝不会为武宣亲王惹来麻烦祸事。” 朱心同转着手中镶玉长笛,从容笑道:“天下姓朱的汉人,何止千百?仅南阳一府,唐王旧邸,朱姓子孙即有一万五千余人——若只因在下姓朱便硬要指称我是前明帝皇后裔,甚至是朱三太子本人,那可就是欲加之罪了。” 额豪微微点头,眼中闪过似是冷峻又似是赞赏的光芒。 “朱公子人品高华,文采逸群,堪称世间龙风。只要你和前明皇室没有关系,本王很乐意结交你这个朋友!” 他向亭中执壶捧盏的侍女颔首示意,侍女立即托了酒,走出禄水亭,将酒盏用双手奉上给伫立溪边,宛如玉树临风般的朱心同。 朱心同坦然接过金耳酒盏,潇洒地饮尽一盅酒,然后微扬手中玉笛,笑道:“雪天,最宜品笛——今日新雪初霁,梅花尽绽,我既喝了王爷的好酒,岂能不有所回报?就以一首‘梅花引’来答谢王爷吧!” 他将玉笛举到唇边,轻按宫商,清越的笛声悠扬响起,轻音微涟,情韵缠绵,飘飘袅袅地穿过林间。 暮霭中,隐隐传来叮叮当当的玉铃声,筝棕回荡,清脆如歌,随着笛声忽低忽扬地飘过水面。 一个身穿苹白绸衫,外罩白狐毛缎坎肩儿的清妍少女,从杏林中款步走了出来,只见她轻扬着凝雪般的双腕,腕上的翡翠玉铃在她走动间摇落成韵。 风动林梢,细细脆脆的玉铃声混杂在风声和笛声之中,竟是丝丝入扣,韵拍相符,铃声和笛声仿佛一唱一答般,激荡着共鸣。 那少女走出淡岚及膝的杏林,回身步上玉阶白石桥,腊梅疏影,落在了她颊上,妆点出了她如花光般的雪玉肤容。 溪水倒映天光,系在她发际的苹白绸带,如飞云流泉般飘动着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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