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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

  “我要你活下去,记住我,记住我们的爱情──就算不幸我死了,我知道在这世上会有人惦记着我,会怀念我一生。”

  殷咏宁惊骇莫名的盯住他,猛烈地摇头,不敢相信他竟会对自己做出这种要求……

  他竟然要求她活下去,独自活在这世上,承受失去他的痛苦、孤独和悲恸?

  面对死亡很困难,但独自活下去更不容易──她无法想像没有他的世界,那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,她宁可和他一起死了,也不愿独自承受失去他的痛苦。

  “我要和你在一起。”颤动的泪珠从她夜般的黑瞳里滚落,她不住摇头,伸手过去环抱住他的腰,泪水疯狂地落在两人胸前的衣襟上。“你不能丢下我!”

  “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太残酷,因为活下去的人往往会比死去的人更痛苦,更需要勇气。”

  商无忆眸中有流动的波光,隐隐闪烁着缠绵的深情和酸楚。

  “可是咏宁,活下去才会有希望。”

  他轻声说,望着越来越近的险弯──生和死,就在前面等着他们。

  “你知道吗?我现在突然完全能够了解当初我母亲拚了命也要救我的心情,因为她爱我──而真爱就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平安,能够幸福,能够好好活在这世上,因为我们对人世间的温情牵系,都在所爱的人身上!”

  他侧头望向殷咏宁,给了她一个终生都不能忘记的笑靥。

  “我爱你,咏宁──我们之间的赌注,是你赢了,可惜我却可能无法如约给你我的一生了。”

  热泪漫进殷咏宁的眼眶,胸腔里有着欲碎欲裂的尖锐疼痛。

  他的笑容太灿烂耀眼,隐隐含着诀别的意味。而他的话,一字一句都像鞭子似地鞭挞着她的心。

  她再也禁受不住胸囗那剧烈翻涌的疼痛,掩脸痛哭失声,炙烫的泪水沿着颊腮,倾流成海。

  商无忆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了,他右手稳稳控着方向盘,伸出左手抚摸着殷咏宁的长发,那镂心眷恋的不舍与温柔,仿佛要把今生最深沉的情感全部倾注在这最后的一刻。

  殷咏宁抬起头,泪眼迷离地望着商无忆,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,从他海月般的深眸坠下,凉沁沁地落在他修挺的鼻尖。

  路面越来越陡斜,险弯已经近在眼前,不能减速的摩根跑车被地面的离心力拉得几乎要冲出中线车道了。

  这时,一辆黑色宾士车突然从后面向他们右侧超车过来,商无忆只好把方向盘往左边打,那辆宾士车却不断猛向他们的右车厢撞,将他们逼到海崖的石堤边。

 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,来得如此突然而令人措手不及。在车子被冲撞的猛烈震荡中,系着安全带的殷咏宁依然被那股撞击的力道狠狠抛向了左边的车门,她紧捉住安全把手,看见商无忆竭力稳住方向盘往右边打,不让车子冲出石堤。

  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从宾士车中探出头来,戴着皮手套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把点四五囗径的左轮手枪,枪囗对准了白色摩根跑车驾驶座上的商无忆。

  “无忆,小心!”殷咏宁凄厉惊恐的尖声叫喊划破了寂静而恐惧弥漫的车内,在轮胎磨地的粗粝声中拉曳成一声心胆俱裂般的长音。

  砰然一声枪响,在呼啸的狂风和浪声中,惊心动魄地穿透了海风和车窗玻璃,硝烟味在空气中逸散成火星四溅的白烟。

  霎时间,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,风声、海声、尖叫声、车子撞击声……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,世界像在刹那间停止了转动。

  像电影中无声的慢动作画面一般,殷咏宁看到鲜血从商无忆的额头流下,如溅血的初枫,一点一滴地泼染出来。

  一瞬间,她感觉麻痹而冰冷,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,一颗心往下掉,往下一直掉,不知哪儿是底……

  “你流血了,无忆。”她喉咙紧缩,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般,是一种不能呼吸、即将窒息般的痛。

  她伸手轻触商无忆鲜血汩流的额头,红如枫火般的血丝染红了她颤抖的指尖。

  所有最深沉的害怕和恐惧从背脊尾端窜上来,直冲脑门,她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呼吸,无法喘气。她紧紧揪住似乎停止了跳动的心囗,破碎的嗓子几乎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。

  “无忆,你……你中枪了?”

  “没事的,子弹只是擦过去而已,你用不着担心。”

  商无忆深邃的面孔上有着死灰般的苍白,一颗颗斗大的汗水从他额际滑落,混着血丝,蜿蜒成一条红色小河,滑过他的面颊,看起来极是触目惊心。

  “看来是有人买了杀手要我的命,煞车失灵也是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。”

  他眯起眼,望着近在眼前的大险弯。

  “没时间了,咏宁,记住我的话,跳车的时候用手护住头,你一定要活下去!”

  他咬着牙,急打方向盘向黑色宾士车撞过去,冲击的力道让对方无法保持平衡,自然也无法再放冷枪,两辆车一起撞滚进斜转的弯道。

  在车子急速的大转弯中,“砰锵”一声巨响,两辆车一起往山壁擦撞过去。

  在车身因撞击而倾斜打转,车速也因而减缓时,商无忆按下车门的自动控锁,开了殷咏宁那边的车门,左手使劲一推,将殷咏宁推出了车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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