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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这个夜里,我同时是幸福与悲伤的。

  日头一起,夜里的许多事与许多情绪都可以因此而消散蒸发——或许它只是蛰伏在日下的阴影里?

  我看着床榻微温的凹痕,知道他才走不久,纵容自己蜷在那凹壑中数分钟;我在失去他的味道前,硬将自己拉离床铺。

 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,日子还是要过。

  何况并不真的发生过什么,昨夜,不过是一场男欢女爱,它没有意义。

  它不能有意义。

  收拾好一切,我与往常一般在上班前十分钟到公司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我过敏,总觉得进办公室的途中,人人停注在我身上的目光,似乎比平常还多了几分好奇。

  跨进办公室,等在那儿的是我的恶友路珊儿。

  她笑得似猫。

  我的颊因她的笑而激起红晕。

  “你把他给吃了吧?”低头啜咖啡,她的眼由杯缘顽皮地瞅着我。

  “你这死小孩。”我笑骂。

  将她赶离我的位子,我一面准备东西一面道:“佩芝怎会放你进来?”

  “她放我来通风报信啊。”珊儿倚着我的办公桌,压低声音道。

  “通什么风?报什么信?”我动作一顿,接着又继续在抽屉中翻找。“是不是又冒什么大八卦?”

  “跟从前的差不多。”珊儿一耸肩。“昨天与衡美的合作案一公布,流言就沸沸地传开来了,详细内容就不赘述,反正还不是那一套,关于你爬上衡美负责人的床之类的。”

  我睨了她一眼。

  “不同的是,这次可是真的。”她俏皮地一笑。

  我皱皱鼻。“错啦!是他爬上我的床。”

  年轻又姿色不恶的女主管难免有这样的流言缠身,老实说,有人认为我的姿色足以左右数亿元的生意,委实让我的女性自尊往上攀高不少。

  可惜与我合作的男人脑袋还是长在该长的地方,他们要我付出的往往是脑力,而非只是一场床上的翻滚。

  或者该说,我的容貌还不至于影响他们的理智?

  总之,长久以来在两方面都与我有所瓜葛的,大概只有荆子衡了吧。

  我不觉叹息。

  “你叹得太早了。”珊儿有点幸灾乐祸。“照佩芝所说,顶多再三分钟陈杰就会踏进这儿来,你到那时再叹还来得及。”

  “陈杰?”我无力一摊。“那只长了一张嘴的无脑人又怎么了?”

  全公司最针对我的大概就是他了,标准的没实力又看不起女人的皇亲国戚!在他眼里,女人全是光有身体毫无大脑的生物。

  所以,他就更不能忍受我在许多方面抢走他的丰采了。

  “表面上是来跟你谈广告案的细节,实际上大概是冷嘲热讽来着。”珊儿闲闲地啜口咖啡道。

  语声方落,佩芝的声音便由对讲机中传来:“副理,陈副理来了。”

  “请他进来。”我瞄瞄捧着咖啡杯躲到角落看戏的珊儿,无奈地应道。

  像颗长了肥短四肢的马铃薯,陈杰缓缓滚——不,走进。

  唠唠叨叨、夹枪带棒,这家伙跟菜市场里的欧巴桑差不多,骂人既没技巧又没创意,把我昨晚一夜没睡引起的倦意都给勾了起来。

  “……我真搞不懂这个世界是怎么了?女人怎能担得起什么大事?”他撤撇肥厚的鳕鱼子嘴唇。“光说胸部好了——”他一副行家样地道:“你们女人小了想大,大了又想小,连胸前两块赘肉都搞不定,还出来跟人争什么江山?不像我们男人——”他翘起下巴,洋洋自得:“关于那话儿,就算大了还想再大,不像你们女人龟龟毛毛的。”

  我实在不该一时冲动,降低格调刺了他一句。

  “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
  “啥?”

  “我说你没有那样的条件,又怎知那样的男人在想什么?”我一口气说完。

  他胀红脸,双眼如火烧似的瞪视着我。

  我对他眨眨眼,唇上的笑纯真而无辜。

  看着他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的样,我禁不住喃喃:“为什么怀疑一个男人的性能力,永远是激怒他们最好的方法?”

  珊儿耸肩。“谁搞得懂那种异世界生物在想什么?”她皱皱鼻。“得罪这种小人,未来可有你受了。”

  我懊恼地咬咬唇。“我已经后悔啦!”

  一只四处乱吠的狗也许有些烦人,可我实在犯不着脑筋打结地张嘴回吠呀!

  “算了,谅他也惹不出什么事来。”我摆摆手。

  “就是咩,他又不是荆学长。”坏珊儿又旧事重提。

  “干嘛又提他?”我手上开始忙碌起来。

  “你又要躲啦?”珊儿将脸凑到我跟前,嘻嘻一笑。“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哦,上床可不代表他爱上你,所以你还不能甩了他哟。”

  她怎知我在想什么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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