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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高世昌那群“同学”在知味斋大大办了一桌庆祝,孙潜收到请帖时,眉头紧紧皱起,把帖子丢给管家,说了句“不去”,便迳自出门。

  这几日只得心烦意乱,今日收到请帖更是如此,孙潜没带半个仆人,一个人在城里闲晃,不知不觉就晃到了北大街。

  程盼儿已有三日没到刑部上工了。

  那日程盼儿当真被晒得狠了,到家时昏迷不醒,孙潜见叫不醒她,这才发觉大事不妙,也顾不上男女之防,把人打横从后门抱了进去。

  邓伯见到昏倒的程盼儿,瞪他的眼神说有多狠厉就有多狠厉,像是巴不得用眼刀子在他身上扎个千百刀。

  孙潜自己心虚得很,倒也不怪罪邓伯一个下人居然三番两次对他这个朝廷命官不敬。

  在朝中任官之人,除月俸之外,住屋、马车、日用、下人……都是朝廷按等级配给,依程盼儿的职等,至少可配十名下人,可孙潜见她除了住屋与日用外,府里既没马车也没下人,多少猜出她可能有些困难。

  邓伯是唯一跟着程盼儿的人,两人间的关系恐怕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。

  那日,医署派了个年轻大夫过来,也不知是行还是不行,抓了会程盼儿的手腕,什么也没说,开了帖药方,便匆匆离去。

  那大夫捉得浅,孙潜连大夫究竟有没有把到脉,都搞不清楚,人走后,他把药方拿来看看,见上面都只是些清热益气的普通药材,没什么特别之处,无奈之下,也只能交给下人去抓。

  医署那边不看重程盼儿这么个小官,她这又是被锦文帝罚的,自然是没有人肯跟她扯上关系,孙潜知道医署里的人八成是彼此推阻,最后踢出来一个资历最浅的。

  那日离开程府后,邓伯就把门口守得死死的,孙潜带着礼物过去探望了两次,都不得其门而入。

  她病得连刑部都没去,在家躺足了两天没见人,孙潜心里担心,却又老见不着人,自然心情烦躁。

  北大街是专作高档生意的地方,店家大都布置雅致,路上行人也并不多,孙潜无意识地走着走着,就走到了秦老板的草药铺子前,秦老板认得他,便将他喊住。

  “孙大人。”

  “啊,秦老板。”孙潜拱手一礼。

  “孙大人,许久不见。”秦老板向前一步,压低了声音,悄声问道:“不知孙大人是否晓得程大人如今可好?”

  孙潜一愣。没想到才两、三天,程盼儿被锦文帝罚了的事,连个普通的药铺老板都已经知道了,随即又想通这是哪些人搞的鬼。

  心中暗叹一口气,孙潜将程盼儿当日的情况细细与秦老板讲了。

  秦老板听完后,回店里拿了些药材用粗纸包上,边包边道:“我老秦在京城住了一世,还真没见过像程大人这样的官,一点官样儿也没有。”

  别的官要征用民间的事物,都是一纸公文下来就强要了,哪有人像她仔细地给他老秦分析了利害,深深弯下腰好声请求。

  见秦老板铺子上不再卖冰凉的乌梅汤,孙潜不禁问道:“秦老板听闻过传言,不害怕吗?”

  秦老板既然问起程盼儿,孙潜相信关于她的传闻,秦老板应当不会不晓得。她手段残忍,又是害得秦老板做不成生意的人,难道秦老板当真半点也不在意?

  “程大人的手段确实惊人,可比起这个,我们这些老百姓更在意的,是受了委屈,有没有个人能给作主。”秦老板感叹地道。

 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呢!那淫贼做的事天理不容,为了让那恶棍伏法,他那点牺牲又算什么?

  孙潜默不作声,心里却是五味杂陈。

  高世昌那些人在庆祝程盼儿被锦文帝罚,秦老板却为被害者得以申冤而开心,当真民不民、官不官。秦老板将包好的草药递给孙潜,“我家这祖传的草茶方子最消暑,你带回去让程大人多喝。”

  孙潜本想付草茶钱,秦老板推阻再三,坚决不收,他也只能代程盼儿先谢过。

  拿了纸包到了程府,邓伯仍是不让进门,但好歹把秦老板送的草茶收下了。

  “既是秦老板所赠,老奴便代姑娘收下。”邓伯说着,眼一眯又道:“孙大人,我家姑娘已经好许多,再过两日便会回去工作岗位,您大可不必每日来探望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邓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续又道:“孙大人,您身为一名男子,三天两日过来,我家姑娘的名声……”

  孙潜的脸皮在男人里面还是较薄的,听了这话略红了脸,“在下明白了,今后必定更加小心。”

  言犹在耳,没想到孙潜隔天又去敲了程府的门,邓伯开门看到他的时候,脸都黑了。

  “邓伯,你先别气,我这次来是为急事,与你家姑娘有关。”孙潜急忙解释道。

  邓伯见他神色凝重,不像作假,便问:“什么事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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