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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无欢提了一口气,拉了明骥便跃过他们头顶,奔到一匹马前,她牵过马缰,对明骥说:“上马,坐在我前面,不许回头。”

  见他乖乖地上了马,无欢这才放下心上那块大石头,两人共乘了一匹马,飞奔而去,身后并无人追赶来。明骥并非没有脱离她挟持的能耐,但心中始终萦绕那幕珍珠散落一地的影像。当年小怜生病时,他端茶奉水伺候了她好一阵子,那串珍珠是他看熟了的,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是小怜的东西,但怎会在这刺客身上?难道她是小怜?明骥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。

  那匹马奔行迅速,明骥只觉耳旁风声狂起,草木一排排向后倒退,依稀分辨出是往城郊而去。他忽觉那刺客握住他右手脉门的手臂湿答答的,似有什么液体不断涌出。他低头一看,原来是自己刺的那剑,伤口极深,血液正不停涌出,滴得他身上、马上、地上都是血迹点点,心想,这名刺客恐怕是初出江湖,不用几个时辰,宫中侍卫就会追来了。

  他终究不忍,还是出声警告了:“姑娘,你还是先把手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吧!要不然,他们很容易就可以循着地上的血迹跟踪而来的。”

  无欢哼了一声,却不答话,她只怕这一松手,就制不住他了。

  “姑娘,在下保证不逃就是了,何况若是我有什么对你不住的地方,你大可把我踢下马去。这匹马奔跑迅速,我无论如何是追不上的。”好人做到底,明骥干脆把话挑明了说,去除她心中的疑虑。

  只感觉身后那位姑娘沉吟了一会儿,才慢慢收回了右手,但左手始终牢牢地抓住缰绳,未全然相信他。无欢撕下衣襟的一角,胡乱地扎紧了手臂,使它不再流出血来,但右手已不再制住他的脉门。两人共骑了大半时辰,默然无语。

  天空灰蒙蒙的,看来就快要下雪了,天气转寒了起来。明骥觉得倚在他身上那柔软的娇躯似乎轻颤了起来,握缰的左手也微微抖着。尽管她是行刺皇上的钦命要犯,明骥还是不忍见她受苦,他暗自指责了一下自己的仁慈,缓缓地叹了一口气:“姑娘,就快要下雪了。你可曾想过要在哪儿落脚?”

  没听到她的回答,明骥又说:“这样吧,再往北边有一个狩猎小屋,是我和皇上打猎的时候发现的。此刻不会有人在那儿,我们先到那里避避风雪可好?”

  无欢咬着下唇,无奈地望了望周围高耸的树林,她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哪里,更别说东南西北了。她百般不情愿地把手中缰绳交给了他:“你带路吧!可别玩什么花样,我手上的剑还是可以要你的命的。”

  明骥深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唇边露出了一抹微笑,她开始相信他了,若是他运气好,或许今晚就可以知道小怜的下落了。

  他吆喝催促着胯下的马快速奔跑。

  到了那由茅草搭盖而成的小屋时,天空已经飘起雪花了。他和无欢捡了几根枯枝,便在屋里生起一堆火。

  在熊熊的火光中,他第一次看清了那蒙面女子惟一露出的那双波光潋滟、楚楚动人,却笼上一层孤寂凄清薄雾的大眼睛,心痛地发现此刻这双眸子竟含着无比痛楚。他禁不住内心的激动,凑过身来柔声地对她说:“让我看看你的伤口。”

  无欢吃了一惊,她如刺猬一般竖起尖芒保护自己:“你要干什么?你别过来。”

  明骥温和而诚挚地对她笑着,语气温柔得沁人心田:“你的伤口需要好好包扎,才不会化脓发炎,让我来帮你好吗?你身上带有金创药没有,我可没有,若你也没有,那就麻烦了。”

  他的眼神是那么深黝醉人,脸庞是出奇的英俊不凡。十多年前一幕幕依偎在他怀里嬉戏的影像,如今跳跃在她眼前。他一点也没有变,在扬州,在“红袖招”,在这茅屋里,他都一样,是她敬爱依赖的大哥哥呵!她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盒金创药来,递给了他。

  明骥大喜,接过药来,温柔地握住她受伤的手臂。接触到她粗糙坚硬的小手心,心中一震,这是双凡事亲自劳动的手,也或许是双经年累月握剑的手。他内心涌起一阵怜惜酸楚。仔细地为她擦拭伤口,抹去血迹,那一截雪白晶莹的手臂顿时出现在他眼前。他不敢多看,忙敷上了一层厚厚的药,撕下自己的长衣,为她细细地包扎起来。

  “真是对不起,我下手太重,导致伤口太深,血流不止,幸好没有伤及骨头,休息几个月就没事了。”

  无欢低声地道了谢,垂下眼睑,望着熊熊的火焰,满怀复杂的情绪折磨着她脆弱的芳心。

  明骥皱着眉峰,深思地望着她,心中老是觉得她很眼熟,仿佛在哪儿见过这轻愁深锁的眉眼。缜密的思考在他脑中不停地运转着。

  “你为何不问我,为什么要行刺皇上?”他双眼炯炯的逼视令她坐立难安,所以她选择打破沉默。明骥胸有成竹地笑了:“你愿意说自然就会说,若不愿意说自然有你的理由。”

  “你不抓我回去邀功领赏吗?”无欢尖锐地问道。

  “皇上亲口说过,要保你平安无事。你没听见吗?”明骥扬了扬眉,淡淡地一笑。

  无欢嗤之以鼻:“刺杀皇上罪名可不轻哪,抄九族、灭全家的杀头大罪,皇上会轻易放过我吗?”

  明骥耸了耸肩,舒服地找了块地坐了下来。

  “皇上金口已开,你自是平安无事了,说不定会受一点小罪,但命总是保得住的。你明天一早就往北边走,越远越好,他们找不到你,自然也就拿你没办法了。就算皇上想反悔,也无可奈何了。”

  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无欢蹙着眉,不禁问起。

  “我想知道一件事,你手上戴的那串珍珠手链是从何而来的?”明骥目光闪闪,紧紧地注视着她,脸上的神情再也不是漫不经心,而是深奥难懂、令人费解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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