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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又或者是对她,他一点也不曾在意过她的感受吧?明悦芙在心里苦笑自嘲着,面上神色仍是毫无变化,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
  “将军你……是不是很喜欢她?”她看似毫无芥蒂的开口,又问出第二个问题。

  听见她问的这句话,柏云奚突然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目。他喜不喜欢别人,她既然要问,又为什么看起来却是一脸的不在意呢?

  那怒意不知为何更加高张,柏云奚存心想破坏那张笑容,便回答道:“那姑娘三年前救过我一命,性子与我亦是十分相和……”

  他想到当时带着礼物上门时,那个不知所措的可爱小姑娘,还有听见他所说的往事时一脸茫然的迷糊样,和柳轻依相处十分自在,她是那种不论和谁都可以很快打成一片的女孩儿,让大伙儿愿意同她亲近的原因,是她的热心和迷糊,整个人直率得十分可爱,想着,柏云奚脸上便不由得现出一种自然的柔和来。

  见到他那带着怀念和温柔的神态,明悦芙便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,她定了定神,笑着道:“看来将军的确很喜欢那位姑娘……”

  柏云奚没有接话,算是默认了。

  “将军,你我成亲这件事儿,是一个错误,芙儿知道将军……”不喜欢芙儿……她藏去后半句,鼓起勇气把剩下的话说完:“放心,芙儿……会让你如愿的。”她说完,便再也没有说话,只是就这样静静跪在他身旁。

  如愿……什么意思?柏云奚皱起眉,总觉得她方才的笑容里似乎并非那么纯粹,那深处,还藏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和想法。

  而他直觉的知道自己不会喜欢。

  天气越来越热,天空往往湛蓝得没有一片云,就是有风拂过,仍是带着一丝暖热,教人浑身燥得难受。

  可相较于天光的明朗,整个将军府却笼罩在一片沉闷中。

  柏行远见柏云奚屡劝不听,气得干脆住到了别庄去,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;柏苍刚夫妇俩亦是拿这个儿子无法,又放心不下老人家,因此亦住到了别庄;而柏云奚连日来更是常常彻夜未归,明悦芙则是几乎闭门不出,成天窝在房里。

  下人们也不敢随意高声谈笑,见到了只是低低交换了几句主子们的情形,而后摇头叹气。

  他们怎么也不明白,纤华公主一点儿架子都没有,对人好得很,一张脸总是笑盈盈的让人看着便觉舒心,上上下下更是打理得井然有序,这该是祖上烧了多少好香才娶得到的好媳妇呀,可自家的将军怎么就是不喜欢公主呢?

  柏府书房内,柏云奚看着书案上的一件件密函文件,凝神研议着事情,对这府内诡谲的氛围似乎毫无所感。

  那支射中柏云奚的毒箭,起了关键性的进展;还有近日暗卫采回来的消息……布局如此多年,总算,近日便要收网,只待一个机会,便能捕住那条滑溜狡诈的大鱼……

  这几日他虽是在家休养,可却也没闲着,让韩衡将他昏睡这段时日以来的诸事做了详尽的汇整,一件件一桩桩有系统的顺理分明。

  那藏在朝中多年的内奸,这回总算露了马脚。景泓前些日子四处散布他伤重下治、时日无多的消息,对方果然按捺不住,动作频频了。

  先是西关驻军竟无故退守三十里,引风关只余一名偏将守城……再来西关到处传言柏云奚从此已是废人,再无法上阵作战,搅得人心惶惶,军心大乱。

  只是,这诸多迹象都指向同一个人,一个最让人不敢置信的人一一温少阳。

  初时柏云奚还不敢置信,可证据骗不了人。温少阳做得虽极隐密,又用了许多棋子混淆视听,可一旦露了破绽,那一道细口子便能越撕越大,再也无法掩藏。

  想起这件事,柏云奚只觉心中一阵隐痛。

  初初见面之时,温少阳只是京城一户殷实人家的儿子,和他在偶然之下结识,性格极为契合,从此便当在一起念书习武,长大后更一同投身军旅,互勉着愿尽己之能为国效力;两人一直以来都以兄弟相称,闲时亦总在一起饮酒,畅谈胸中抱负……可原来,这一切都是作戏!

  温少阳,只是西狄埋伏在嘉昌的一枚暗棋,布了如此长远的局……特意与他接近,努力挣到高位上……他甚至还想置他于死地,毫不留情。柏云奚不会忘记,那箭朝他而来时伴随的浓烈杀意,是那样真切而直接。

  甩甩头,他不再去深想。近日正是紧张的时刻,他不应该花费这么多心思在旁的事上,纵使情如兄弟……可当温少阳背反了嘉昌,对这江山造成了威胁,他亦不可能再手下留情……更别提,那人也许自始至终对他便毫无情分可言。

  柏云奚坐在桌前,拿着公文便欲提笔开始处理,却依然怎么也静不下心来。

  他心知这般烦乱的原因,绝不只是因为眼前这件事,同时也为着……她。

  所有的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,对温少阳张开的网就要收起,皇上总算可以除去多年来的心腹大患。顺利的话,甚至还能换来西狄的永不犯境,与北苏和亲之事暂告议成,只待最后挑出人选便可;锦仲逢这两日亦已官复原职,之前和那薇姑娘的丑闻就像是船过水无痕一般,再无人提,待明年开春,便是他与芳华公主的婚期……

  似乎只有她和他之间,陷入一种难言的僵局。

  他不明白,先前也从未曾想过,他们两人,竟会走到现在这个局面。

  那日她说的话、她的笑容,看上去真是没有半分勉强——自己,只是她用来博得好名声的一个工具;如今目的达成,她便不介意他把轻依给娶回来。也许,这般做,还能再得一个贤良淑德之名,这就是她所说的,让他如愿的意思吧?

  怎么三年前竟看不出来她会是这样的女子?自己竟还不时记挂超她,怎么想,柏云奚都觉得自己似乎有种被当成傻子耍弄的感觉。

  如今对着她,他怎么也无法平心静气。一想到她下嫁给他的原因,他就觉得好似有根刺鲠在喉头,不将那刺除去,他便一日不舒服。

  也是因为如此,这几日他根本不给她好脸色;她似乎也知道他不喜见她,一等爷爷和爹娘去了别庄,便干脆整日关在房里,是不出户。

  他想着,有些气闷。比起国事,这家事却委实难以决断得多。他对明悦芙本是有着歉意,觉着她也是无辜被牵连,谁知她竟说那是她一手造成的?

  柏云奚握紧笔杆,命令自己别再去想那个用一片赤诚笑容,还有那清亮声音欺骗他的女子,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公文上。却忽觉困倦异常,勉强撑着又处理了几件事,终是觉得支持不住,索性趴在桌上,沉沉睡去。

  相对于此刻,明悦芙正坐在自个儿房里,细细的缝制衣裳。

  “公主,您做这么多,驸马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?赶紧搬回主房,早日生个孩子才是正经。”菱儿见明悦芙坐在桌前,细密的穿针引线,神色极是专注,又带着温柔笑意,便忍不住想要叹气;即便知道说得再多亦是无用,她仍是时不时提上一句,就盼着公主哪一天会开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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