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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三


  “但对一个识得爱情的女人,嫁给了不爱的男人时,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一件事,我很怕你像从前的我一样,我在嫁给你爹之前,和我现在的夫君是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可是爹却硬将我嫁入了梁府,我背负着妻子的身份,温顺地尽着本分,可你爹却不知从何得知我过去的一段情,将我幽禁在梁府,而他却天天在府内召妓享乐,除了忍气吞声,我别无他法,直到我青梅竹马的恋人出现,他是个读书人,为我悖礼违义,心里也是经过一番苦痛的挣扎,是他帮我开了一扇窗,带我逃离那冷冰的牢笼。”她轻抚着女儿柔细的脸庞,笑开了。

  “看到你眉锁情思的模样,娘放心了,你该是爱他的。”

  梁雨霏羞怯地垂下头,曾经,在他身上,她失去了很多的尊严,却也在他身上拾回了更多的自尊与意志。这样的男人,不爱上他是很难的。

  “雨霏,有些时候,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求的,别让太多无谓的枷锁困住你,你得自己挣脱。”

  梁雨霏若有所思地点头,和娘亲道别后,便和守在远处的银月离开佛寺,回到关府。

  深夜时分,夜凉如水,梁雨霏又沿着石径走向后院的湖边。

  她披着外衣走在梅花径上,轻掬那轻冽的暗香,又到了梅开时候。穿着绣鞋的脚一步步走着,被冻得发冷的手舍不得缩回,她爱极了那粉嫩的触感。

  她停住了脚步,突然想起刚到关府的时候,她也是站在这儿,希望让漫天的花瓣拂落全身,她闭上眼,慢慢地追忆起从前,回想起他递给她一张写满她名字的纸张时,那纸上的每个字,仿佛在此刻都挣出了纸的束缚,载着他的情意飞落在她周身,像朵朵寒梅般,拂上了她的身,她抿起了笑,一点一滴都是爱情的香味。

 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爱他,如果他此刻就出现在她面前,她相信自己会大声地告诉他——她爱他,她不要他再纳别的女人。往日的挣扎矛盾在轻笑间被抚平了,她温柔却坚强的意志开始伸展,发枝展叶,生长成一个完整的自我。

  梁雨霏睁开了眼,她步履缓慢地走向书斋,脚却在踏上竹阶时,给滑了下,眼看着整个身子便要下坠——

  她迅速地抓住扶手,发痛的手被竹子给划破而流了满手的血,可也缓住了她滑落的身子。

  隐约的黑暗中,突然传来一阵抽气声,梁雨霏无暇顾之,她深吸口气,平稳了自己的气息,慢慢站妥。轻靠在扶手旁,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,叹了口气,不想污了圣洁的书册。

  梁雨霏走下竹阶,她用未受伤的一手轻抚过肚子,幸好自己和孩子都没事。在刚才的一瞬间,她总觉得好似有道人影窜过树丛,是他吗?一阵心喜让她的秀眉轻扬,水眸含笑。

  今夜,她将备酒,让他入她的梦。

  她走回房,特别绕到了银月那儿,要她温了酒送到房里。

  梁雨霏回到房后,先用温水洗净了手上的血渍,再用白绢缠住手,不想让银月担心。

  “小姐,酒来了。”银月轻敲门后,在小姐的应声下进入。

  “你放在桌上即可。”

  “小姐,您要喝酒?”银月疑惑地看着她,小姐又不会喝酒,怎会要她备酒。

  梁雨霏笑而不答。“你出去吧,夜深了。”

  小姐是想用酒灌醉自己吗?边走出门的银月还在继续猜测。

  “我没事,你别胡思乱想。”仿佛知道了银月心中所想,梁雨霏开口点破她的胡乱猜测。

  见银月点头,关门离去后,梁雨霏走到柜子里拿出了一双蜡烛,放在温过的酒旁。她吹熄了烛,躺回床褥上,一颗心在黑夜的寂静中默默地等待。

  一见到房里的烛光灭了,过了须臾,关云雍再也耐不住性子,他轻轻地打开门,往床上的人儿走去。

  月光微弱的亮光从窗口照进,他看着床上闭着眼的人儿,眼底有着焚心的灼焰。他颤着手摊开了她的掌心,解开白绢,露出了还沁着血丝的掌,他甩开血渍斑斑的白绢,从袖口拿出一瓶药粉,洒在她的掌上。

  他的手到现在还惧然地颤着不停,他的心魂还惊甫未定地狂跳,当他看见她快从竹阶上滑落时,他紧绷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了,他恨自己来不及保护她,他怨自己来得如此缓慢。万一,他闭上眼不敢再想,只是握住她手腕的掌还微微地颤着。

  “夫君,你终于来了。”暗夜的一声轻唤,惊醒了他迷离的神智。

  从别后,忆相逢,几回魂梦与君同,今宵剩把银照,犹恐相逢是梦中。

  “你怎么——”他惊愕地看着她从床上坐起,与自己对视。

  “我一直觉得你就在我身旁,没有离去,刚才的人影和抽气声证明了我的猜测。”她清丽的脸庞浮着笑意。

  关云雍狼狈地起身,如果继续待在这里,他怕自己只会一心想伤害她,可每每看见她受伤的眼眸,偏偏最难过的人是他而不是她。

  “别走!”她握住他的手,不肯放。“夫君,你害得我好苦。”梁雨霏有些凄迷地嗔道。

  关云雍顿住身,回过头不解地望着她。

  “你害得我学会嫉妒,学会愤怒,学会这些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才会有的情绪。”她的眼含笑,唇儿含笑。

  闻言,关云雍的唇角也缓缓拉开一道弯弧,憔悴脸庞上的眸子闪着晶灿光芒。

  “你让我对自己受人摆布的命运产生质疑,你让我拥有自己的意志,你让我的魂魄在顺从的压抑下苏醒,你说,你害我够不够深?!”她轻轻地捶打了他宽阔的胸膛,接着整个掌被他收入了他的手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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