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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手中突来的濡湿让关云雍拧起眉,他低下头,摊开自己的掌心,微讶地看着上头的血迹,这是……关云雍蜷起掌,大步走向她。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他抓起她的手臂,露出了藕臂上的红色血痕。

  梁雨霏被他这一碰,已无血色的脸庞更是苍白了,她咬着唇瓣,泪雾盈满她清澈的眼,清丽的容颜不似绝艳的芙蓉,倒像出尘的水荷。

  他的心隐隐一震,她含着泪水的黑眸,竟让自己的脑海闪过片断凌乱的记忆,那是……久远的童年,一个白细纤柔的女娃儿倒卧在地上,张着迷蒙的眼,哭泣无助地望着自己,但他没有伸手扶她,反而是狠狠地推开她。

  关云雍失神地望着她,手缓缓地抬起她的下颔——

  “请你别再戏弄我了!”她别过头,青丝被风吹拂,遮住了她幽怨的小脸。

  他如遭雷击地缩回手,心遽然一惊,他醉了吗?怎会对她产生不该有的颤动,敛回了心神,飞扬上眉头的是故作的跋扈。“这回,你倒学聪明了。”他讪笑两声,仍是抚不平心头曾有的悸动。

  “我不想让人知道关家娶了个跛子,你最好安分地待在大宅内,别让外头的人说关家的闲话。”不待她回应,关云雍随即旋身离去,只为了否认自己莫名的悸动。

  踏出房门后,关云雍冠玉般的脸庞已回复与来时同样的冰冷神情,本该喜气洋洋的新房却仿佛被笼罩在层层阴影里。

  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,梁雨霏整个人松懈地瘫软在地,她的目光从桌上碎裂的酒杯,再移到双喜的红烛上,那两簇火焰在她的泪眼里跳动,变得朦胧而哀伤。

  她从来都晓得自身的缺陷,爹和二娘的冷嘲热讽,早让她不对任何人抱以期待,没有人愿意娶个跛子为妻的,本以为将在梁宅孤身终老,但爹却用着瞒骗的法子,将她嫁给了他。

  他说的没错,她是个跛子,没有人愿意娶的跛子,她不怨他对自己的辱骂,像他那种器宇雍容的人,合该配上更好的妻子,一股潜藏的自卑将她直往下拉,拉到一个凄凉黑暗的角落。

  她的命运就和床上的凤冠一样,被冷落地抛在一旁,虽长在富贵人家,可她内心却布满了无人知的悲哀,如果可以,她愿意生在平凡人家,只要有爱她的爹娘,便足够了。

  梁雨霏缓缓地从地上站起,走回床边,将凤冠放在双喜的龙凤烛旁,她怔怔地望着燃泣的烛泪,而她的泪亦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下来。

  这是她的新婚夜啊,不能哭,不能哭,这是不吉利的,她抹去了脸上的泪,却擦不去心上的痕,为何没有人愿意爱她?她顺从爹的话出嫁,为的便是让爹欢心,她愿意作个温顺的妻子,承受所有的过错,可他连机会也不给她,便掉头而去,为什么每个人都离她而去,是她不够温顺、不够好吗?梁雨霏环住自己的身子,突然觉得好冷,孤独的寒意袭向她,她好想有人爱她……

  她苦涩地端起桌上剩下的一只酒杯,对着另一只已然碎裂的酒杯。“敬你,我的夫君。”她饮下酒,也饮下永远得不到回音的悲泪。

  “云雍,你的媳妇儿真这么不堪入目,让你在洞房花烛夜时夜遁到我戚家?”戚冠安摇着扇,靠坐在书房内的花梨木椅上。

  “少唆!”望着窗外的关云雍里黑眸一沉,天上明亮的月照不进他的眼底,寒星似的眼透着令人生畏的冷冽。

  他的脑海里都是她走路时那可笑的姿势,放在窗棂上的手倏地拧紧,透出的内力直让坚实的木材发出碎裂声。

  教他如何相信他娶的女人竟是个跛子,一段被人称羡的金玉良缘,背后竟是梁家的恶意瞒骗,教他娶了个比正常人还不如的跛女,他关云雍是何许人也,岂容得人负他,他的胸际起了乱石崩云的狂波怒涛,冷然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。

  “小心些,别把我精雕的窗子弄坏了。”戚冠安无视怒气冲天的好友,同样俊美无比的脸庞露出调侃的笑意。

  “是这样吗?”关云雍话一说完,戚冠安所谓“精雕的窗子”应声而破。

  “唉,何必怒气冲冲,我不说便是了,瞧你气成这样子。”他摇摇头,优美的唇形上,笑弧愈弯愈大。

  “哼!”关云雍冷哼一声。

  “可我实在觉得奇怪,你对小嫂子不是体贴得紧,在众目睽睽下抱她入房,怎么这会儿活像娶了个仇人般,愤恨不休。”戚冠安不解至极。

  “不关你事。”他倏地转身,不友善地望着戚冠安。

  “云雍,好歹她也是青州首富之女,应该差不到哪儿去——”戚冠安还想继续说下去,却被打断。

  “你若想要,我将她让给你。”

  “千万不可,我可不想夺人之妻,来,快来喝口茶,这是我特地要人沏的上好西湖龙井。”戚冠安一双比女人还漂亮的眸子露出无辜的眼神。

  关云雍缓步走到桌边,紧抿的唇瓣突然扬起一抹恶意的笑。“我不是生气,我是遗憾,那女人若有你几分的美貌便足够了。”他存心说道,一双眼瞟向戚冠安。

  戚冠安的脸庞上有一瞬间凝上了冷戾的颜色,但只见他深吸口气,便将怒意化为唇边的笑。“是啊,愿你的妻子是个绝世大美人,才能配得上你这个天之骄子,这段婚姻也就不会那么难以忍受了,你说对不对?”两人互不相让,执意要唇枪舌剑一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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