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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

 

  她用身体向他道别,多么残忍的方式。他团上眼,没有疯狂的忿怒,只有被撕裂的心默默地淌着血。在以为她离去时,他已经历过一次焚身的失控,而这次,被摧毁的是他的信念,他的矛盾,他硬加诸在自己脸上那冷漠的面具。感情如果可以明确的划分,那么人们就不会有如此复杂的爱欲情愁了,他把自己估得太高,把爱情看得太渺小了。而今,他回避了爱情,也尝到了报应。

  他想起她的笑语,她为爱情辩护的认真脸庞,一把刀慢慢地、细细地刺进了他的胸膛,涌出了最深沉的痛苦,虽不见轻弹的泪,却已是肝肠寸断。在他选择了最愚笨的相互伤害后,他才了解心中的矛盾与自厌,甚至是疯狂,全来自于爱。他已经体验到那种痛不欲生的痛楚,真的,一次就够了。

  爱啊!他苦笑,真的输惨了,他再不追去,就真的一败涂地了。

  雨后的山上,秋意弥漫,他开着车在迂回的山路上,往她的西班牙小别墅驶去。阳光在他的眼帘闪烁,他的心如同天空一般的晴朗,爱一个人,并不难,最难的是,你有没有勇气承认。忽然,一辆机车打滑,迎面冲向他,雍维京方向盘一偏,脑中一片空白,只听见剧烈的撞击声……“先生,你没事吧?!”一道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

  伏在方向盘的他,慢慢地张开眼,刺目的阳光照在他流着血的额角,看来格外的触目惊心。他团上眼,额头疯狂的抽痛,脑子里只听见一道女性柔软嗓音的声声呼唤,他抱着自己的头,痛得令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。阿迈……阿迈……

  别叫了!被这两个字追逐的他,无法闪躲,无法逃避,是谁?到底是谁?他欲裂的头际,闪过一道模糊的人影。他的额际流下了涔涔冷汗,俊逸的脸庞因痛楚而纠结,脑海里那张迷蒙的脸庞停止了声音,只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他,似乎她已这么看了他许久,许久……母亲?!他的脑子莫名地闪过这个名词,他愕然地松开了手,在无际浩瀚的记忆荒海中抓到了一块浮木。“先生,你到底怎么了!”他是经过这条山路的路人,目睹了这件车祸发生的经过,幸好这位先生技术好,方向盘一转,及时撞上大树,否则那位摩托车骑上一条小命早就没了。他张开眼,察觉到手里握着的异物,他摊开手,看着掌内的项链。

  “迈”,他的指尖抚过那龙飞凤舞的字,轻声念过,熟悉的字体,从根深的记忆之河浮了上来,他的手不可自抑地微颤了下,这上头的字是他亲自写下的,他像是从一场表象平静的梦里乍醒。被挤压的记忆再次被挖击后,恢复了原有的波长,他想起了全部的事情。将链子挂在颈间,他炯亮而锐利的眼望向窗外,数秒后,他沉下眼,已有了决定。

  简单的包扎后,他回到了公司,额际和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,但仍引起众人的惊呼。“总裁!”一见到他这副样子的秘书喊道。

  他停下脚步。“什么事?”

  “您没事吧?!”

  他微微一笑。“没事,谢谢你。”

  他的回应让秘书吓了一跳,甚至红了脸,因为总裁从没对她笑过。

  进到办公室,他拨了通电话到美国。

  “是我,宣其迈。”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抽气声。

  过了一会儿,对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“什么事?”

  “我母亲呢?”当初,他和母亲被接回台湾。不料途中发生车祸,他丧失了记忆,母亲也行踪不明。“在车祸中死了。”

  宣其迈的头晕眩了下。“葬在哪里?”“美国。”

  “为什么这么对我?”

  “我很抱歉。”若不是他要宣其迈回台湾,接掌他的事业,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“讲清楚!”宜其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,因那人口气里的淡漠。

  “你是私生子,没有权利继承这一切!”一道女音划破他们的对谈。

  宣其迈回过头,凌厉地瞪着他喊了五年的母亲。

  “车祸是你主导的?”他眯起眼,眼底有危险的火光。

  雍夫人不自觉地退了下。“不是,车祸是意外,我只是利用你的失忆,重新塑造一个全新的你。”宣其迈锐利的眼盯视着她,要着穿她是否有所遮掩瞒骗。

  “她没骗你。”电话传来了衰老的声音。

  “你呢?你也参与了不是吗?”宜其迈冷关。

  “孩子。’对着这陌生多过于亲昵的儿子,雍父除了自责,还是自责。

  “我不是,我姓宣。”他一语撇清了所有的关系。

  “你父亲是被我逼的,你别这么对他。”雍夫人极爱丈夫,所以才会对文夫的出轨耿耿于怀,无法见容于他所犯下的情债,和他所生的儿子。“他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,你别逼他,要怪就怪我。”雍夫人无比强悍地说道。“怪你,能还回我母亲吗?”他挂上了电话,切断了父子间的联系。

  “你要去哪里?!”雍夫人喊住了正开门的他。

  “这里是雍氏集团,而我不愿再作你的赚钱工具。”语毕,他甩上门,离开这个囚禁他五年的地方。 秋日的阳光,在午后时分,仍是灼人的。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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