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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三


  她原以为他俩是彼此情投意合,可如今她却不确定了。虽说那日是燕青下的手,但如若没他授意,燕青又岂敢擅作主张?正因无法询问当事人厘清事实原貌,所以才得更加费神去猜测;一旦猜忌的种子萌芽,再纯粹的感情也会变质,她不愿意她的感情因猜忌而无疾而终,是以更加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,一个能让她放下一切猜疑,义无反顾去爱的答案。

  蔺初阳表情微讶,目光落在她身上,“本王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?”

  她定定看他,语气坚持,“我想听王爷亲口对我说。”

  她累了,不想再耗费心神去揣测他当日的动机,她只盼得眼下这一刻的答案,其余一切就如她先前所说,只是过眼云烟,都不重要了。

  蔺初阳侧首看她一眼,似有些讶异她的坚持,片刻后,唇畔徐徐漾笑,眸光温暖,“嗯,喜欢。”

  欧阳芸怔望着他说喜欢时的侧脸,嘴角勾得比平时更深,连眼睛似乎也弯起来,偶尔侧首回眸看她时,他眸光脉脉流转,那情动无法自抑的模样,她之所以清楚,那是因为她看他时便是如此,再无法漠视他摊在她眼前赤裸裸的情意,一瞬间,欧阳芸只觉得自己可笑,竟然如此轻易就让猜忌遮蔽心衷,哪还需要问?一切已全写在那双深情脉脉的眼里了。

  顿时,压在心口的郁郁全数在那双爱意横溢的眼眸消泯,她低首含笑,语气娇软,问:“王爷……喜欢我什么?”才听他说一句喜欢,便又想听他再说一句为什么喜欢,爱情,让人变得贪得无厌了。

  蔺初阳沉默一阵子,这个问题显然困惑他了,不一会儿,他唇边又勾起笑,似是想通了什么。

  “不知道。便是喜欢。”他之回答,不是什么词藻华丽的真情表白,更不是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陈腔滥调,便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——不知道。

  便是喜欢。

  “王爷,这回答不作数。”她嗔道。

  “怎么不作数了?那好,同样的问题,本王也问问芸儿。芸儿,你喜欢本王什么?”

  欧阳芸张口欲接话,却是语塞,“我……不知道,就是喜欢了。”

  此话一出后,欧阳芸随即错愕地发现,她的答案其实和他的大同小异。

 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,便就是喜欢了。他是想通了才这么回答她的,她真是傻瓜,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挂在嘴边问。

  羞赧漫上心头,欧阳芸羞怯地捂着双颊,又是懊恼又是沾沾自喜地抿嘴窃笑,表情生动可爱,令他莞尔。

 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,语气充满眷恋,“你笑了,本王喜欢看你笑的样子。”

  一路走来,她未展笑颜,他看出她有心事,却未强迫她说出;如果她要的只是默默陪伴,他便做那个静静相守的人。虽然他明知她的心事来自于凤冬青刻意的接近,但即便如此,他仍不愿过问,甚至当她告诉他凤冬青召见她问了有关皇灵寺的事情时,他当下亦无太大的反应,他不想再将当日之事掀出来,不想她再被牵扯其中,甚至,恨不得能彻底抹掉那段回忆。

  弱冠前,他被缚于宫外,形同软禁,皇姥姥派来监视他们母子的人却被先皇身边的妃子收买,多次设陷计杀;他一路走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,为求生存,长期处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,心早已麻痹,不曾想过有一人会走入心间,刹那间就夺去他的心魂,如今他只想与她携手共度此生,不离不弃。

  神思远扬间,一旁的灯贩突然热情招呼道:“公子,买盏花灯送你家漂亮媳妇儿吧。”

  媳妇儿?

  听见那小贩说的话,又听见蔺初阳不置可否低低一笑,欧阳芸霎时红了脸,羞怯地推拒:“不、不用了。”

  “小娘子,中秋节人人都要来上一盏应应景的,便让你家相公给你买一盏可好?”

  “可中秋都过了。”

  “中秋是过了,可您瞧今儿个花好月圆的,谁人手上没来个一盏?公子,你家媳妇儿害臊了,便由你替她拿个主意呗。”

  “那便来一盏吧。”

  “好咧!”灯贩赶紧递上花灯,又交递一张系着红线的纸条和笔。

  蔺初阳接过后,便看向欧阳芸,“芸儿,写什么好?”

  “王爷作主便是。”

  蔺初阳又是淡淡一笑,低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。

  “公子,前面的鹊桥下有条月老河,两位可以到那里放下心愿。”

  “多谢。”蔺初阳把笔递还给灯贩后,就牵着欧阳芸的手朝月老河走去。

  月老河畔前熙来攘往,人们双双对对,两人挨着人群寻到一小方空旷处,站定后,蔺初阳将花灯捧在手上,然后将纸条交给她,让她亲手系上的意思。

  其实,他还有另一个含意,便是故意让她看他写了什么。

  欧阳芸低首看着纸条上的字,芳心为之荡漾,桃腮杏脸尽显娇羞之态,朱樱噙抹笑,笨拙地将红绳系在花灯上,眼角不时瞄着纸上的字,偶有风吹来,便将纸条吹得猎猎翻扬,教人模糊了视线。

  将红绳系上后,两人携手放下花灯,欧阳芸却是一脸舍不得,多想将那纸条留下来当个纪念啊。

  念头刚过,就听见他俯首贴在耳边低声说道:“你若舍不得,回去,我再写一张给你便是。”

  她低头含笑,未语。

  此时,不远处的天灯冉冉升空,一盏盏乘载着人们心愿祈福的天灯愈升愈高,最后在天际划出一片炫烂夺目的红,随着人们的惊呼声缓缓沉落。

  回去之后,他果然守诺写了张字条给她,她收下后,小心翼翼收进匣子里。

  幸福,不过如此简单而已。

  清晨起来晚了,平时喜儿都会过来唤她起床,但那丫头今天好像也睡晚了。本来起来的时间就已经偏晚,加上少了喜儿在一旁帮手,欧阳芸也就没用早膳,匆匆梳理后便前往董姑姑那边早课。

  中午时仍不见喜儿踪影,欧阳芸先前往喜儿住的厢房确认人在不在,推门进去后,发现榻上被褥整齐未动,内心微微纳闷,便在缀锦阁绕了一圈,见人便问有没有见到喜儿,答案皆是没有。

  傍晚结束功课时还是不见喜儿踪影,此时欧阳芸已经无法以平常心说服自己喜儿只是一早事忙,忙到忘了回来这么简单而已。喜儿向来事事以她为先,若有事情耽搁,也会事先向她报备,绝不会一声不响地跑不见。身边丫头不见了,这种事也不好惊动王爷,欧阳芸只能逐个见人就问,从缀锦阁问到未央宫,再从未央宫问回缀锦阁,最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,丫头们送来的晚膳她一口都没动。

  她神情茫然地坐在亭中,想着昨晚回来就不见喜儿过来伺候,那时她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,也就没多想,直到今早仍不觉有异,直到现在……

  闭眸,思绪开始回溯,她最后一次见喜儿是出宫赏花灯前,那时她交代喜儿将紫檀盒烧掉——回想至此,欧阳芸心头猛然一跳,内心有不祥预感袭来,怕是,她害得喜儿失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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