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天故事汇 > 迷迪 > 彼岸无花 >  上一页    下一页
十二


  按捺着狂跳不已的心跳,她手脚发软地在一棵小树旁坐下,羞愧让她把脸紧紧埋在双膝间不敢抬起来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听到花圃另一边传来娇柔的嗓音:“明明哥,我们这样算不算一对恋人?”

  天哪!那一刻吓到无花动都不敢动。呼吸停止心跳停止全身神经如满张的弓弦般绷紧。好害怕他们会发现她,害怕他用厌恶的眼神责备她破坏花前月下的浪漫。

  她慢慢把身子蜷成更小一团,恨不能化作地上的泥土。然而耳朵却竖得高高的,清晰地听着他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话语。

  他说:“如果不是恋人那会是什么?难道你看不出来我那么爱你吗?从七岁时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!”

  橙子便笑,“七岁?怎么可能?你也未免太早熟了吧?”

  “我只对你早熟好不好,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。”他说。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。接着喘息,又是沉默。

  他们在接吻,热烈的缠绵的深吻。

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,然后橙子惊喜地轻呼:“呀,下雪了!”

  歌声与笑声中,两个人的脚步蹦跳着欢快远去,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。

  无花缓缓地抬头。果然,下雪了,洁白的一片一片悠然飘落。她伸手接住一片,然而只一下下便化成水。她站起来又接住一片更大的,却依然在眨眼间消失。这怎么可以?她伸出双手旋转,跳跃,接住每一朵最大最美的雪花,一定要让它停留在自己的掌心,长长久久。

  然后突然间无花跌倒了,跌在雪地上,那么柔软温暖,好舒服。

  最后一片雪花兜兜转转飘落停在她的掌心,果然长长久久。她缓缓闭上眼。她睡着了。

  睁开眼时又躺在医院。唉,为什么跟医院总是有不解之缘?橙子焦虑的脸庞出现在眼前,“你为什么会晕倒在雪地时里?难道这回又有谁虐待你吗?”她说。

  无花张开嘴,想告诉她自己不是晕倒而是睡着,可喉咙却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  “唉,”她叹气,“你得了肺炎,就不要说话了,好好休息吧!你家的钥匙呢?我去帮你拿一些洗漱用具和衣物来!”

  她走后不久无花开始剧烈咳嗽,肺部痛得不能自已。医生往她的点滴里加入分量不少的镇静剂让她沉沉睡去。再度醒来时已是次日天明。

  橙子坐在床边,神色恍惚面色憔悴眼里布满红丝,显是守候一夜未睡的结果。

  无花的肺已不痛,然而心痛。橙子待她如此,而她竟还不知羞耻地偷偷爱慕妄想着橙子的男友,这叫她情何以堪?是否该一死以谢罪?

  凝视着她迷惘的眼,无花几乎掉下泪来。忽地一惊,橙子在迷惑着什么苦恼着什么?如果她能解开这份烦恼也算是为橙子做了一点事啊!于是无花用沙哑的声音问:“在想什么?”

  她望着无花,很久很久才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:“爱情是什么?”

  无花张口结舌无言以对,她的灵魂被抽走在空中飘荡。为什么她问的偏偏是这样一个问题?

  她站起身慢慢踱来踱去,似是自言自语地轻喃:“爱情是付出还是获得?爱情是占有还是奉献?爱情是全世界仅有的唯一还是时时需要更新?爱情是刻骨铭心生死相许还是习惯使然依赖成性?爱情是得不到就放弃的识时务还是守望一生永不言悔的痴傻?谁能告诉我,爱情究竟是什么?”

  她忽地转头直直瞪着无花颤声道:“你说,我跟他,是不是真正的爱情?”

  罪恶的种子在心底发芽,无花想要大声告诉她不,那不是爱情赶快离开他吧!她猛地坐直身体,张开嘴,提着气,心脏跳到喉咙口。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心底嘶出:“不,不要怀疑!爱情就是不惑,认定了,永远也不要疑惑!”

  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寂静,静得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她的屏息中停止转动。

  然后橙子笑了,无花也笑了,世界便又在模糊中转动起来。橙子说:“对不起,我想回去休息一下。”她的嗓音有些颤抖有些哽咽,无花想是因为拨云见日的欣慰吧。

  她走了,病房只剩无花一个人。她抬头看着才换过的点滴瓶,看着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流入血管。

  听说只要往血管里注入十毫升的空气就能导致死亡。当脑海里产生这样的念头时,她的手已经拔掉点滴上的塑料盖,注视着空气进入软管,然后盖上盖让药液把气柱慢慢压下。就在空气即将被身体吸收的那一刹那她忽地大叫一声扯掉针头,鲜血迸了出来洒到雪白的床单上渗成一朵朵艳红的花。

  护士听到叫声冲进来,见到无花的状况一个个都惊慌不已。她想她当时的神情一定十分骇人,因为连自己也被骇住了。

  老天!她在干什么?她怎么可以寻死呢?她想用死来证明什么?是为了向橙子谢罪,还是为了得不到所爱才想用死亡来给他们两人的爱情加上阴影?因为她是那么清楚地知道橙子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她的心!原来她竟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,竟想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拆散那美好的一对。她骇然发现,自己竟是如此可怕的人。


应天故事汇(gsh.yzqz.cn)
上一页 回目录 回首页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