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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要怎么办哪?十万块可不是小数目,难道老天真的不给她翻身的机会?史蔚晴暗自苦恼着。

  路上积水障蔽了颇深的窟窿,她不经意地踩进一池水洼中,毫无提防地栽倒在地,溅了一身泥水。

  屋漏偏逢连夜雨!洗衣服还要浪费水钱,她回家绝对会被老妈狠刮一顿!

  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沮丧地发现脚踝扭伤了,现下的她连动动脚都是奢望,更甭提爬起来了。

  呜……得到国术馆让人糊药膏了,还得被敲一笔竹杠,心疼啊。

  心情已经够低落了,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,史蔚晴简直哀伤得想自行了断残生。感伤的情绪牵动了泪腺,她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。

  为什么她要碰上这么多惨事?

  回顾她十八载岁月,虽然没什么可歌可泣的善行,倒也不曾有杀人放火的不良纪录,偶尔心情不错还会捐几十块钱给募款的义工,三不五时看见过马路的老太太还会扑上去搀扶一把,就算上不了天堂,起码也不必下地狱玩钉床吧!

  难不成非得要造桥铺路,初一、十五广开粮仓救济贫苦才叫好人?可依她的惨况,还得靠人救助咧!

  路上的行人纷纷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,但就是没人肯来扶她一把。世态炎凉,她对黑暗的人性已经没什么期盼了,只希望自己争气些,快快站起身来。

  雨愈下愈大,史蔚晴的心情由悲怆逐渐转为恶劣。正当她努力地想把自己从一片泥泞中拔出来时,两盏车灯倏地朝她照来,强烈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,眼见车子渐渐驶近,她只能乖乖坐在地上等候命运之神的判决──

  “吱”一声,原先恐有辗过她之虞的车子及时煞车,在距离她半公尺不到的惊险距离停下,吓得史蔚晴肝胆俱裂!

  “搞什么鬼?会不会开车啊你!”

  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作的史蔚晴终于爆发,霍地一声站起身,完全忘了她脚扭伤这码子事,气势汹汹地飙到车前,举起脚就是一阵乱踹。

  “开什么奔驰车?我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,你还直接朝我开过来!你是不是嫌自己车太好,想撞个凹洞来玩玩?很好,本姑娘今天就成全你──”

  踹了十来下还不过瘾,她索性脱下鞋子,用鞋跟朝引擎盖猛搥,还兼左右摩擦留几条刮痕,把一台金光闪闪的雪白奔驰车搞得东一块伤西一块伤的。

  喔!她憎恨这些有钱人──

  “你疯够了吗?”

  冷不防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,史蔚晴一愣,停下手边的动作;抬起头,她望见一个男子冷眼睇视着她,五官不带任何一丝情感,连语调都是绝对的平淡。在他身边,一个司机打扮的男人替他撑伞遮雨。

  史蔚晴的眼中射出雷电。又是一个有钱人!而且是刚刚在餐厅里遇上,明知她的无辜,却不愿替她说话的烂人!

  “还、没!”

  她从牙缝里进出这句话,心一横,索性手脚并用地爬上引擎盖,当跳弹簧床一样在上头边叫边跳。

  “我就是要疯!怎样?不爽啊?来扁我啊!反正你们有钱人都看不起我们这些贱民,我才不怕咧!来啊──”

  傅熙棠不予置评地睨睨她。“好,那你跳累了再叫我一声。”

  刚刚他在餐厅里目睹她失控的一面,还以为这女人会趴在电线杆边哭得死去活来,没想到现在一见,却是这副暴走状态。湘匀还怕她会想不开寻短,逼他开车在大雨中找寻这女人的行踪,看来真是多虑了。

  这女人受到打击时不会自残,不过倒是会摧残其它东西。举例来说,他的座车便是受害者。

  “少爷……”撑着伞的阿正为难地看着主子。这台奔驰车已经被那怪怪的女人弄得伤痕累累,再让她继续践踏下去,恐怕车盖会凹陷好几个洞……

  “没关系。”傅熙棠不为所动地说:“奔驰的钢板够硬,让她去踩,大不了再重新烤漆。”

  发飙中的史蔚晴耳尖,听到这段对白,一把心头火烧得更炽烈,跳得也就更用力。

  “好,你阔嘛!我今天不把你的车弄成废铁,我史蔚晴的名字就倒过来写!”

  “我后车厢有工具,你要大榔头还是千斤顶?”傅熙棠不以为意地提供破坏用凶器。

  “哼,省了吧!”被激得失去理智的史蔚晴愈来愈火爆,开始伸脚去踹挡风玻璃,弄得碰碰作响。

  “少爷……”阿正缩着脖子又唤了一声。眼看围观的人愈来愈多,好象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,再闹下去,恐怕连卖烤香肠的阿伯都要来摆摊赚钱了。

  傅熙棠一摆手,冷然无情的眸子浮现一丝感兴趣的光芒。他倒要看看,这个暴力女子可以搞多久。

  “喀吱”一声,挡风玻璃在史蔚晴狂暴的摧残之下,开始出现一条条蜘蛛网状的裂痕。

  阿正吓得面无血色。这女人是酷斯拉转世吗?赤手空拳就把挡风玻璃给毁了!

  而傅熙棠只是一径地瞧着,完全没有喝止她的意思,好象还愈看愈上瘾了。

  眼见史蔚晴的暴力倾向逐渐朝向不可控制的状态发展,忽地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从奔驰车窗内飘出:

  “熙棠,你还不赶快把她带进车子里?人家全身都湿了呢。”

  “表小姐……”阿正如逢救星地向沉湘匀发出求救的眼神。这个在引擎盖上玩跳跳乐的女人疯了,连主子都变得怪怪的,还一脸很欣赏地盯着她瞧。

  傅熙棠不为所动。“湘匀,她高兴闹就让她继续,反正丢脸的是她。”而且看这种平时欣赏不到的表演乱新鲜的,反正他付得起修车费,再重买一台也不是问题。

  沉湘匀叹口气。“熙棠,不要孩子气。”

  傅熙棠仍连眉头也不皱一下,泰然自若地瞻仰他濒临毁容的座车。

  沉湘匀眼见劝说无效,只好自己推开车门,不顾阿正骤变的脸色,淋着雨走向正在使劲拔雨别的史蔚晴。

  “你冷不冷?我替你擦干头发好吗?”

  “表小姐!你不可以淋雨啊!我会被老爷杀掉的!”阿正惊恐已极地对着沉湘匀鸡猫子鬼叫,一面想把雨伞挪近她,却又担心少爷淋到雨,左支右绌地搞不定状况。

  “不要紧。”沉湘匀微微一笑,美丽的脸蛋上有着从容自若的优雅,从LV提包里掏出一条丝质手绢,仰着头将手绢塞进史蔚晴紧握着的拳头中。“淋雨之后,很容易头疼的。不要生气了,好不好?先上车,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谈──”

  “那个在车上跳的!”傅熙棠突然爆喝一声。

  史蔚晴闻言一下子停手,傻楞楞地看着被折成三段的雨刷,彷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粗暴的行径跟大金刚出巡没两样。

  “你家很穷?”从她方才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听来,似乎如此。

  史蔚晴没作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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