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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林宜秀的叨念声还在耳边,张晨莹怯怯睁开眼睛,发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,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登地落下。

  上楼之前,她回头偷觑了大门口一眼,只见灰色的雾气中,隐约透出一张蓄著长发的女性脸孔,双眼紧闭、唇边似乎渗著一丝血迹……

  张晨莹打了一个冷颤,飞也似的逃窜到楼上去。

  “宜秀,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
  人声鼎沸的牛肉面馆里,冷气凉飕飕地放送,让喝汤喝得热呼呼的客人调节一下体温。林宜秀瞪视著坐在对面一脸神秘的张晨莹,不怎么想理会她地迳自拆开卫生筷外包装,捞起面条猛吹气。

  不将室友冷漠的反应放在心上,张晨莹神情肃穆地继续宣布她的秘密:

  “我看得见鬼。”

  “喔。”林宜秀唏哩呼噜地将面条塞进嘴里,吃相甚差地用力咀嚼。

  “我说、我看得见鬼!”张晨莹加重语气、用力强调。

  “我听见啦。”林宜秀不耐烦地随口应了声,从旁边抽了一双筷子递给张晨莹。“快吃,要来不及了。”

  “你不相信我?”张晨莹气得瞪大了眼。

  “我相信你是得了妄想症。”

  为了应景,最近各大电影台疯狂播放历年鬼片,一打开电视就是阴风惨惨、鬼哭神号的画面,各谈话性节目也纷纷邀请命理老师畅谈防鬼自保之道:在这片七月鬼怪热潮下,她完全能谅解张晨莹受媒体影响而疑神疑鬼的病症。

  眼见林宜秀完全将她的坦白当成瞎扯,张晨莹气得说不出话来!正好旁边一个鬼魂飘然掠过,她连害怕都顾不上,连忙扯著林宜秀的手指,要她望向右方:

  “我跟你讲,那边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鬼,你看不见对不对?她脸看起来黑黑的,死因可能是窒息,而且还故意穿得一身红,想变成厉鬼报复——”

  林宜秀扭头望向空荡荡的桌椅。

  “你想像力很丰富说,连死因都能推敲出来?”当初怎么不去念法医系。

  张晨莹为之气结。“那是因为我亲眼看见!”

  她索性整个人掉过头去,目不转睛地望向马路,等待下一个鬼魂路过。

  “居然怀疑我?我马上多指几个鬼给你看……喂喂,先生,我的面还没吃完啦!”从眼角余光发现服务生将她的炒面端走,她连忙伸手阻止。

  林宜秀在一旁插话:“不要紧张,是我请老板帮你打包起来的。快点,已经四十分了,炒面你带去教室慢慢吃吧。”

  再由著张晨莹瞎闹下去,她乾脆直接弃选李大刀的课算了,省得老师期末特地当掉她。

  “我……”张晨莹还不甘心地想为自己辩护。

  懒得多说,林宜秀三两下喝乾碗底的汤,随即站起身来接过包好的炒面,再一把将张晨莹拉出店外。

  “你想讲七月怪谈,等一下大刀点过名之後,随你讲到爽。”反正大刀都只会照著课本念而已,课不听也罢。“但是如果你害我被记一次旷课……”林宜秀脸色一冷,露出比夜半猛鬼更狰狞的恶笑:“我就直接让你成为校园鬼故事的一部份!”

  “老爸还在气?”大步走在校区长廊上,关泽辰右手拎著文件夹,左手握著手机问道。

  虽说学期课程在一个月後才正式开始,校园内却不显冷清。硕、博士生原本就没有寒暑假可言,一年四季都得任劳任怨地供教授使唤,或是蹲在实验室里与数据搏斗;大学部也开了不少暑修课程,各学院大楼内都是热热闹闹的景象,四处可见穿梭来去的学生。

  在电话另一头的关吉蒔一手抓著毛笔,一面据实禀告:

  “气死了。早上足足骂了两个半钟头,刚刚才出门去看风水。”

  还让人家立法委员眼巴巴地等了一个钟头。不过老爸名气太大,耍大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,根本不怕跑掉三两个客人。

  “看来已经不气了。”

  会去看风水,就表示脾气已经控制下来。

  “你怎么没跟去?”吉蒔一向是父亲的最佳助理,正好与他的离经叛道成强烈对比。

  “……我才不想去让他迁怒咧。”关吉蒔沉默半晌,才低低说道。听得出声音里带著委屈。

  没忽略妹妹话语中的沮丧,关泽辰吁了口气,好声好气安慰著:

  “他不是故意的,你知道,他只是对我太失望了——”

  “然後恨不得陪在他身边的,是你不是我吧。”关吉蒔直接打断哥哥的安慰,自嘲似的说道:“谁教我样样不如你呢?就算我再怎么努力,也赶不上你的万分之一。”

  “吉蒔……”关泽辰皱眉。“别这样。”

  关家历代以来的重男轻女,他不是不清楚。从小到大,父亲的确将重心摆在他身上,矢志栽培他成为一代宗师,只可惜他志不在此,努力装死之余,逮著机会就赶紧逃到台北去。

  偏偏妹妹却打定主意想接下家族衣钵,自幼就拼命想搏得父亲认同,就连大学也故意选了离家近的学校就读,只为了留在家里方便父亲亲自教育她。

  但父亲并不因此感到满足。

  他嘴上叨念著的,永远是远在台北的不肖子;心里牵挂的,一直是不愿踏入这行的关泽辰。他嫌吉蒔不够敏锐,嫌她的八字格局太小,嫌她……能力资质都不如哥哥关泽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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