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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


  瞿仲昂又说了好多好多,只盼妻子能听见。“我保证以后都会听你说话,有任何委屈都可以告诉我,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,我可以对天发誓……”

  “相公是说真的?”

  “没有骗我?”

  像是听见他的保证,湘裙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,身上的高热也逐渐降温。

  就这样,瞿仲昂说说停停,直到天快破晓时才不小心睡着了。

 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,湘裙的眼皮先是动了动,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,当视线渐渐清楚,她看见瞿仲昂握着自己的右手,正坐在床沿打盹,下巴冒出青髭,眼下也有疲惫的阴影,显然照顾了一夜。

  相公?

 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,不过马上便记起这里是自己的娘家,是为了寻找失去的记忆,才特地来到建州府的。

  而当自己见到爹娘那一刹那,所有的记忆纷纷回笼,一时承受不住,这才会昏了过去……

  湘裙闭上眼皮,让无数的画面——在脑海中浮现,半晌之后,意外发生之后,和这个男人之间的点点滴滴,以及……有关过去的一切,包括好的、还有不好的,全部都想起来了。

  她先忆起了成亲那个晚上,第一眼看到这个英俊出色的男子,就喜欢上自己的相公,心想应该没有一个女子见了会不动心的,以为终生有了依靠,可以开始过新的人生,不会再孤单害怕,更不必担心被爹娘卖给人家当小妾。可是她错了,相公要的也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妻子,万一没有做到,说不定真的会被休了,到时爹娘觉得丢脸,绝不会允许她回娘家的。

  不过现在的相公跟以前不同了,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自己,有心与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,彼此的心意也终于结合了。

  “相公……”她出声唤道。

  瞿仲昂身躯一晃,猛地惊醒过来,发现自己睡着了。

  “……相公。”

  听见妻子的声音,他定睛一看,见湘裙轻哂地看着自己。“你醒了……”先将手心贴着她的额头,总算如释重负。“烧似乎退了,太好了。”

  她想要坐起来才好说话。

  “慢慢来……”瞿仲昂伸手帮忙。

  湘裙温顺地说:“多谢相公。”

  “怎么突然跟我说话这般客气了?咱们可是夫妻。”他失笑地说。

  “以前的相公可不会这么说。”湘裙掩唇笑着。

  “你……真的想起来了?”

  “是,相公,不管是意外发生之前还是之后,全都想起来了……”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悲喜交集,喜的是找回过去,悲的是也记起令她难过的“秘密”。

  “想说给我听吗?”他听得出湘裙嗓音中的痛苦。

  “相公真的愿意听?”

  “不管你有什么心事,都可以说出来给我听。”既是夫妻,无论是喜怒哀乐,都要一起分担,瞿仲昂已经懂了。

  湘裙看着不再像过去那么遥不可及的相公,总是好几天才能见一次面,想要多看他几眼,多说几句话,又怕会惹他不高兴,终于可以敞开心胸,说出埋藏多年的心事。

  “在十二岁之前,我总以为再怎么调皮,或是不乖,每次都挨娘一顿打,他们还是我的爹娘,不会不要我的,所以有恃无恐,那些年真的过得好快乐……直到那一天,我在爹娘房外听到一个秘密,这才知道自己不是阮家的人……他们也不是我亲生爹娘,我更不是大哥和二哥的妹妹……”

  原来真是这个缘故,瞿仲昂确定了自己的猜测。

  她在相公专心的凝听,以及眼神鼓励下,继续往下说——

  “我听到娘……说我太不听话了,等过两年,就要把我卖给人家当小妾……因为不是亲生女儿,所以说得一点都不在乎……以前总是想大哥和二哥是儿子,爹娘自然对他们好,我是女儿,早晚要出嫁,以后就是别人的了,当然没那么关心……直到听见这个秘密才明白过来……我真的很害怕,所以告诉自己以后要听话,不要再惹爹娘生气,这么一来,就不会被卖了……”湘裙说出十二岁时的自己,心中的惊恐惧怕。

  “从那一天起,我努力当个听话的女儿,乖乖地待在房里学女红,不敢再到处乱跑,可还是每晚作着噩梦,天天都在担心会被爹娘给卖了……直到几年后相公上门提亲,有这么好的亲事,他们当然马上答应,可是等我嫁进门之后才知道……”

  瞿仲昂苦笑地接腔。“自己嫁的是个傲慢自大,又自以为是的男人。”

  原本流着泪的湘裙顿笑了出来。“这可是相公说的。”

  “我承认过去确实如此,不过以后不会了。”他用袖口帮妻子拭泪。

  “我担心达不到相公的要求,当不了一个柔顺听话的贤妻,到时就会休了我,这么一来,不只娘家回不去了,更怕再也见不到璇玉……所以拼命地忍耐……无论受到任何委屈都要吞下去,不能顶撞、不能回嘴……”

  湘裙哭到不能自己。“可是我越是不敢反抗,越是怕做错事、说错话,公公婆婆就越嫌我畏畏缩缩,更不满意我这个媳妇儿……爹娘和大哥、二哥的野心越大,越是予取予求……相公……更是离我愈来愈远……”

  他让泣不成声的湘裙靠在胸前,轻抚着她的背。

  自己也是造成妻子痛苦的凶手之一,这让瞿仲昂更加自责,也决定要用往后数十年来弥补她。

  哭了好久,情绪总算缓和下来,湘裙擦干泪水,再次仰起头来,双眼虽然红肿,不过已经恢复笑脸。

  “可是在失去记忆之后,这些恐惧和不安都不存在,可以做回原本的自己,说想说的话,错就是错、对就是对,不用顾虑太多,就算面对二哥他们,我也可以理直气壮,只要他们说得有理,我才愿意帮,想用威胁恫吓,我也不怕……”她很轿傲地拍着自己胸口。“这才是我,真正的那个我,只是压抑太久了,连自己都忘了,相公,你知道吗?”

  瞿仲昂用力颔首。“我知道。”他已经听詹大娘说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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