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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


  邢阜康一面穿过天井,一面问叶大娘。“她好吗?”

  “气色比刚到这儿时好多了,大奶奶看来柔柔弱弱的,不过个性坚强,没有那么容易倒下。”她笑着说。

  他脸上多了一抹释然。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大当家就快点上去看看她。”叶大娘迭声催道。

  于是,邢阜康上了楼,来到二楼的厢房门外,有些怯步。

  “大当……”麻姑正好出来。

  邢阜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  “大奶奶正在午寐,还要好一会儿才会醒……”麻姑压低嗓音回道,不忘示意邢阜康进去。“要不要奴婢叫醒她?”

  他摇了摇头,心想这样正好,于是走进厢房,来到床前,见妻子睡得很沈,眉心舒缓,唇色也多了红艳,真想将自己的嘴巴覆上去,再品嚐一次,但也明白光只有吻是不够的,还想再狠狠地抱她一回,可总不能又让韵娘喝下避子汤,那种汤药到底伤身,不能多喝的。

  最后邢阜康只得把伸到一半的手又缩回去,用目光痴痴地凝望,告诉自己,即便夫妻分隔两地,只要她没事,其余的都可以忍受。

  又待了好一会儿,他才下楼。

  等在楼下的叶大娘问他跟大奶奶谈过了没,他只是回了一句没有,不禁再次规劝说:“你们都已经是夫妻了,有什么“秘密”不能说的,相信大奶奶一定不会有半分嫌弃,大当家也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,这样会憋出病来的,早说晚说,总有一种解决的办法的。”

  “我这一趟要去湖北和湖南,可能会待上一、两个月才会回徽州,大奶奶就交给你们了。”他直接跳过对方的问题。

  叶大娘跟着他往外走。“大当家现在还是新婚,先不要急着出门,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好,不要太累……”

  至于邢阜康是如何回答,因为人走远了,已经听不见。

 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,原本在午寐的韵娘突然惊醒,翻身坐起,见屋内没有旁人,以为是在作梦。

  麻姑端着茶水进来。“大奶奶醒了。”

  “我刚刚好像听到相公的声音,不过八成是听错了……”那个男人若真的来了,也是送休书来给她吧。

  “大当家确实来过,刚走没多久。”麻姑证实地说。

  韵娘有些诧异。“相公来过?为何不叫醒我呢?”

  “大当家不让奴婢这么做,只是站在床前看着大奶奶,又问了这几天吃得多不多、睡得好不好……”她用力地说。“大当家真的很关心大奶奶。”

  “他关心我?既然关心,为何又要把我送到别庄?”韵娘就是不懂那个男人,而那个男人也不肯让她有机会了解,更别说一起找出夫妻之间相处的方式,这才是最让自己苦恼的地方。

  麻姑有些辞穷。“大当家这么做想必有他的道理在。”

  “你自然替他说话了。”

  她连忙表示忠诚。“奴婢也同样站在大奶奶这一边。”

  “相公还说了什么?”韵娘又问。

  “大当家说这趟出门,约莫要一、两个月才会回来,要咱们好生伺候大奶奶。”麻姑将大袄披在她身上。

  韵娘攒起两条秀丽的眉心。“到时都过年了,他能赶得回来吗?”只要他还是自己的丈夫,就算只是一起吃顿饭,说几句话,甚至能看到人也好。

  被逼着喝下避子汤,还被送到别庄住,韵娘心中不是没有怨怒,但她并。个想放弃这段婚姻,不过问题是该从何着手呢?

  是谁在唱曲儿?

  过了两天,韵娘正在翻看着之前所绘的绣花图样,断断续续地听着苍老的妇人唱着伤感的民谣,饱含在其中的难舍和爱恋,令人不禁闻之鼻酸。

  “……四送郎,送到房门边,左手摸门闩,右手按门闩,不晓得门闩往哪边;五送郎,送到楼梯头,左手搭栏杆,眼泪往下流,右手提起罗裙揩眼泪,放下罗裙透地拖……”

  她凝听了片刻,出于好奇心,便拉开花格窗,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,不禁缩了缩脖子,就见外头是天井,再往下一看,东厢房门口坐了名头发银白的老妇,歌谣就是出自她口中。

  “……九送郎,送到灯笼店,别做灯笼千个眼,要学蜡烛一条心;十送郎,送到渡船头……船家啊!今天撑俺家郎哥去,何时撑俺家郎哥回……”

  韵娘听着她把难分难舍的心情都唱出来,就算不是完全了解曲子中那份伤怀和依恋的人,一颗心也会跟着揪紧。

  “一送郎,送到枕头边……二送郎,送到床头前……”老妇唱完一遍,又从头开始唱着曲儿。

  就在这时,麻姑正好送茶水点心进来,马上嚷嚷。“大奶奶怎么开窗了?今天外头可是很冷,千万别着凉。”

  她指着下头的老妇。“那是谁?在唱什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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