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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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陌生男人的形象宛如暗黑使者,与她记忆里天使般的伊末尔相差甚远,而她竟然能混淆到这个地步,要是让陆其刚知道,肯定嘲笑她知觉神经迟钝退化。 况且,真正的伊末尔应该是羸弱苍白的,怎么可能像正常人那般跑跑跳跳,还跟人尬车?肯定是她的想象力太过丰富。 不想了,还是专心面对八千字的报告比较实在,呜! 蝉鸣唧唧,梅雨季过后,闷热的初夏来临,有鉴于节能省电,空调过了五点半便自动切换为微风,六点过后便会自行关电。 没有人喜欢在夏季加班,正确地说,傻瓜才会过了六点还留在局里,人人逃的逃,溜的溜,假藉出勤早早便失踪。 缉毒组办公室内,桌前搔抓后颈的歪斜身影在一阵鬼哭神号后宣告放弃,伏案趴首蠕动身子,瘪嘴咒骂道:“八千字的报告要到民国几年才掰得完啊──” 一个冰凉的东西蓦然碰上甩动马尾的皓颈,陶水沁摸摸后脑勺,狐疑地回过头,只见任晴泠递来两瓶饮料,并拉过板凳坐下。 “区区八千字的书面报告你也搞不定,还想办什么大案子?” 彷佛久旱逢甘霖,陶水沁仰首畅饮,然后斜眼回睨着她。“干嘛?特地留下来看我写报告?还是魔人普乌派你盯我着?” 任晴泠白她一眼。“好歹我们也搭档了好几件案子,我怎么说也不能弃你于不顾。喏,把档案传过来。” “任晴泠!”陶水沁感动得热泪盈眶,传输档案的动作倒是干净利落,毫不拖泥带水。“所谓的同袍情谊,就是像你这种有情有义的……” “你够罗,陶水沁,再说些恶心巴拉的鬼话,我就敲破空酒瓶捅死你。”任晴泠翻翻白眼,接棒瞎掰……不,是撰写报告。 陶水沁乐得伸懒腰,打开全日只停留在新闻台的电视。这是全局上下所有人共同的职业病,定时透过媒体注意是否有重大刑案或是突发案件。 电视荧幕里,端庄的女主播正报导着某某财团准备与外资企业联姻的信息,预计将为台湾金融界带来不小的冲击,什么股市春燕已在上方盘旋,预料明日开盘肯定一片通红,哇啦哇啦引用许多经济学家和股市名嘴的看法。 陶水沁看得直摇头冷笑,这些企业秃鹰迟早会玩垮台湾的经济,全是些浑身铜臭味的败类,踩着老百姓的尸体叼钱享受,根本无可救药。 “你听说了吗?”任晴泠时不时抬头瞄几眼晚间新闻,免得晕死在枯燥乏味的报告里。 “什么?”陶水沁漫不经心地扒食任晴泠买来的排骨便当。 “防治洗钱组的人要求魔人普乌派我们课上的人过去支援。” “喔?数钞票的工作那么闲,还要劳师动众去帮他们,我看他们是打算等着让新进的菜鸟取代。普乌那里应该回绝了吧?” “最好是,偏偏他答应了。” “真的假的?!”塞了满嘴饭的饿死鬼差点呛住,陶水沁撇过头,完全忽略荧幕上正播映着一张熟悉的脸庞,直瞪着任晴泠噼哩啪啦地追问:“他要派谁去支援?该不会是……” “宾果,就是你,缉毒组本年度最佳衰后陶水沁!”当当,答案揭晓。 “为什么?我又不是菜鸟,他凭什么调我过去支援?这根本是技术上的降职处分!” 任晴泠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视荧幕。“关于这点嘛……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 “有屁快放。”陶水沁老大不高兴的大口啃咬卤排骨以泄愤。 “上次的大麻案,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?” 撕咬排骨的嘴蓦然松开,陶水沁不爽的回呛:“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什么叫作‘惹上什么人’?你这种问法活像我是黑街小太妹惹到下港大角头还不知死活,你应该没忘记我是跟你搭挡多年的伙伴吧?” “这次的调派支援不寻常,照理说看防治洗钱组不爽很久的普乌不可能答应,可是我听说上层好像曾接获某种外力介入的压力……”任晴泠意有所指地道。 “你是暗示有人存心整我?”陶水沁搁下便当,肠胃已经让满满的怒气喂饱。 “是不是整你还有待确认,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肯定不对劲,而且还指明了要你去支援,又是发生在大麻案之后,怎么想动机都不单纯。”任晴泠冷静地分析。 “总之简单一句话,有人在暗地里计划着要怎么玩我就对了。”陶水沁抹抹嘴,冷冷地嗤哼。“好哇,普乌敢让我去,我就有办法揪出这个王八蛋,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。说说看,防治洗钱组的逊咖是碰上什么棘手案件?” 任晴泠直视电视荧幕,“一个棘手到没人敢主动说要查办的案件。听说这个集团是标准的黑金集团,明目张胆的踏入台湾金融界,与政府还有民间企业、黑白分子正面打交道,打算成立金控银行,立足台湾,入侵全亚洲的邪恶黑金分子。” “欸……任探员,借问一下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信息?”陶水沁很傻眼,原本只是随口问问,谁料到任晴泠活像卧底的网民,居然能描述得如此巨细靡遗。 任晴泠没应声,也没有看向她,停下穿梭于键盘上的双手,以指认犯人的干练手势,万般笃定地指向自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电视荧幕,爽快的给了答案,“不是我说的,是今晚的热线新闻说的。” 陶水沁下意识转头看向电视,缓缓挺身站起,眯起了澄澈的秀眸。 将三十多寸的荧幕占满的特写镜头,男人一头浓密的深褐色发丝,随着昂首阔步的行走摆动,掩下卷翘的浓睫,散发尊傲贵不可攀的疏离气质,自然的将庸俗追逐的媒体隔离在无形的藩篱之外。 数名身穿西装的男子紧随在他左右,职业病告诉她,那些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保镖,他们忙着替主子开路,挥赶苍蝇似的挡下媒体,好让他能够顺利通过充满俄国贵族风格的华丽大厅。 镜头不断切换,正面、侧面、背面,男人修长的双腿步伐稳健,每跨出一步都令人不由得赞叹其优雅,彷佛他生来便是如此。 “一如各位观众所看到的,末世纪集团亚洲区的执行长正是这位年仅二十八岁的伊家小公子。末世纪集团发迹于英国,但家族可追溯至尚未崩解前的苏联,商界甚至盛传,该家族中曾有人为沙皇的后裔,但至今无人能证实……” 电视里,记者持续报导着,空调早停止运作很久,闷热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陈旧的吊扇规律的转动声,而陶水沁,耳畔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怦然作响。 骗人……这一定是骗人的吧? 除非她的眼睛坏了,还是饮料里掺了迷幻药,戳瞎她都不可能错认,这张脸分明是……那晚强硬的吻了她的古怪男人! 他真的是伊末尔?!荧幕上那个漂亮的男人,是她记忆中美如琉璃雕像的伊末尔?天使般纯净的伊末尔? 他那双腿怎么可能……是绝不可能站得起来呀! 太诡异,太不可思议,这比掉入异世界还要令人匪夷所思,更令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是,就因为凭借着一味认定伊末尔应该是要死不活的模样,导致她当时没能认出那个男人就是伊末尔。 原来,岁月真的会磨蚀记忆的清晰度。 她总以为,纵使时光荏苒,间隔已久,纵然面貌会略微改变,但只要见了面,她绝对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,但,她终究还是让岁月摆了一道。 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的感觉很糟,糟透了,闷透了,烂透了…… 是,伊末尔是变了很多。 脱离了琉璃雕像的雏形,蜕变成一幅俊美无瑕的浪漫派油画,绚烂鲜浓的色彩缀亮了他精致的五官;昔日坐在轮椅上的双腿一站,挺拔宛若一把劈不弯的枪杆,慵懒的神色,自负的步伐,疏冷的态度……唯一不变的是,依旧宛如一尊放置在橱窗中的顶级工艺品。 不是少年。 电视荧幕里的是一头精致包装的兽,巧匠凿砌的完美是要人甘心就此臣服在他脚下的绝佳手段,贫乏的镜头无法精准呈现出他的耀眼,只能窥得片段。 “水沁?” 电视持续传来新闻播报声,“据传伊末尔是末世纪集团最终的秘密武器,这么多年来始终隐身在幕后不曾曝光。末世纪集团自发迹以来便给外界黑手党的负面形象,关于黑金集团的丑闻时时耳闻于业界……” “水沁?陶水沁!”屡唤不醒,任晴泠干脆拍桌大吼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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