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天故事汇 > 玛德琳 > 海上女妖 >  上一页    下一页


  “用一个条件来交换。”终于,黑暗之中的俊颜牵动了嘴角。

  施奈德轻蔑地哼了一声,“你果然被罗兰人同化了。说吧,你要什么样的条件?”

  霎时,寒冷的风吹熄了虚弱的烛影,熄灭后的燃蜡气息扑鼻而来,难闻得像腐味。

  阴影后看不真切的脸庞徐徐挪向前,额心的枪口在苍白的肤色上抵出一圈淤红,不笑亦不怒,只是折腰低身与老人平视,同样不可一世的两双眼对峙着。

  “我要知道我父亲的坟墓究竟在何处,以及我母亲的下落。”

  施奈德放声大笑,长年注射吗啡控制身体毒素而腐蚀的一口烂牙一览无遗,尖锐的笑声穿透沾了雪的窗子,划破了夜半时分的静默,震动了远方林梢的夜枭,飘过莱茵河的悠悠水面,直到被川流的水声掩盖。

  这一夜,依然无月。

  此时此刻,舞台上演出的是让柴可夫斯基之名得以传扬百世的不朽名作。

  雪白的芭蕾舞衣在舞动滑步之间落了几根鹅绒般松软的羽毛,舞者们环绕的中央是今晚众目聚集的焦点,结束了华丽炫目的三十二圈鞭转完美着地的黑天鹅舞者,有着最柔软的身段以及明媚动人的亮丽外貌。

  台下的特别席一字排开,全是来自中外的舞团总监以及著名的芭蕾星探。

  谢幕时,热烈的掌声几乎掀翻了礼堂的红色圆顶,足足响了十多分钟仍不绝于耳,特别是当女主角独自谢幕时,全场观众如浪涛般肃然敬立。

  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高跷着双腿,睡到像是陷入昏迷状态的少女,冷不防地让如雷的掌声吵醒。

  她抹抹脸坐正身子,背起身侧占去一个空位的琴盒,揉揉睡塌的长发,踹开礼堂的侧门,跳下阶梯,边跳边臭骂,彷佛刚跟谁结怨。

  “既生此蕾,又何必再生小蕾……可恶!”她每骂一句就加重踩劲,却因困意仍浓而身子东倒西歪,屡次险些滑倒。

  “小蕾?”

  长发少女闻声止步,蓦然回身,那头乌亮如子夜般漆黑的柔细青丝长至腰际,随着她侧身摆动,在光线的折射下,泛着一种属于东方的神秘感。

  只可惜,这头极佳发丝的主人,面容似乎抢不过顶上这乌黑的秀发,勉勉强强可构得上清秀佳人的称号。

  细淡的眉,大小适中的一双眼睛,让她双眸大方瞪人之余还算赏心悦目,小巧秀挺的鼻,至于嘴巴则差强人意,唇形过薄,并不是时下流行的丰盈翘唇。

  综观而言,五官分开品评的话,各有各的优点,但凑在一张因长期贫血而偏白的脸上就显得很……清秀,对,就是清秀,大抵除了这样的形容词,很难再寻求更为贴切的词汇。

  看清楚唤她的人后,她翻了个大白眼,“干嘛?特地来看你的梦中情人?”

  “喂喂喂,你是嫉妒还是羡慕啊?干嘛对我摆出一张吃坏肚子的臭脸?”发型前卫的挑染成金色的少年同样肩背一只琴盒,迅速跳下阶梯与她并立,调侃地斜睨着她。“说得那么酸,结果自己还不是跑来了?”

  “谁说我是来看她?”她抛去一记冷瞪,极瘦的骨架显得背侧的琴盒过大,像快压垮了她。“我是来看看明天毕业演奏会的场地罢了,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吗?”

  “是喔。我等会儿要和舞蹈科的一同去庆祝,你要不要……”

  “免了,你去泡你的妞,我要是有那个闲工夫,还不如回家练琴,不然就去多兼个差赚钱。”

  “小蕾……”

  “别用那种恶心巴拉的声音喊我的小名!”

  “罗蕾莱!”

  霍地听见自己的全名,她冷不防地瞪大了眼,果然,附近的男学生们全如狼似虎地张大双眼梭巡女神的踪影,却在瞄见是“这个罗蕾莱”后纷纷掉头离开。

  “别乱叫。”她连白眼都懒得翻了,干脆举脚瞄准,朝那个故意的家伙踹去。

  对,她活该倒霉!没错,同名同姓并非罪大恶极,也并不该死,只是,当你是和全校为之疯狂的完美女神同名同姓,那就是绝对可恶的该死到极点。

  人家女神可是家世不凡的名门千金,而她不过是个打小无怙无恃,毫无家世可言的野女孩,不过,两者在方正中学一样出名。

  噢,去他的!偏偏她所住的育幼院正好是由罗女神的父亲资助创设,自小,她早习惯了自己的名字任人比较、取笑这等鸟事。

  基因是不会骗人的,那方是天边彩霞,这方是地泥上的小瓦砾,不过是刚好拥有同一个活在这世上的代号罢了。

  再倒霉一点的是,人家是芭蕾舞坛璀璨的明日之星;而她,是音乐科的穷学生,还因为太常逃课打工,老是错过团练的时间,进而顺带搞砸乐团首席的位子。

  知道什么是最吊诡、最教人费解的一点吗?这绕口令般的名字,为什么会这么刚好又该死的撞在一块儿!

  米可笑嘻嘻的躲过她这记突袭,继续跟上快步行进的她。

  “小蕾,你干嘛这么排斥人家?怎么说你们也算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啊。”

  “白痴,两个女生算什么青梅竹马。”罗蕾莱甩动长发,并未回头,骂声却嘹亮,引来不少侧目。

  受侧目是必然的,方正中学有两个罗蕾莱,一个是与完美画上等号,另一个则是与不良劣质品同等级,打架、逃课可说是家常便饭,通常旁人只会以一句“缺乏家庭温暖”将她的坏脾气加以合理化,但连猪头都明白,根本是暗骂她没家教。

  她无所谓,家世好坏是不争的事实,她也不是愤世嫉俗的那块料。

  “小蕾,人家蕾莱对你推心置腹,你何必老是……”

  “烦死人了,她的亲卫队已经够多,不需要再多加你一个,我也没必要入她的教好吗?你大可尽管去向谁宣扬她人有多nice、多美好,拜托请自动跳过我这个庸俗老百姓!”

  不爽的吼完,顺便赠送一记飞踢,罗蕾莱改快走为疾奔,奋勇的追上再两秒就关上门的公交车。

  极力平息着喘息,娴熟地刷卡扣款,香汗淋漓的长发依然柔顺的垂披肩后,等紊乱的呼吸逐渐平顺后,她漫不经心地寻找哪儿还有空位。

  有了,最后一排的双人座是全车仅剩的空位。

  罗蕾莱拨拨刘海,背好滑至肘臂的琴盒背带,趁着红灯的空档迅速朝空位走去,边分神瞥过窗外的风景边瞄觑前方,蓦地,她前进的双足仓皇的止步。

  双眼冷不防地与一双炯炯瞵视的淡色眼珠相对,目光无预警隔空纠缠,她秀气的黛眉下意识地蹙起,放空的脑袋忽然像是被揪住最敏感的神经,警讯猝响。

  好怪,为什么她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?彷佛曾经在哪儿见过他……在哪儿呢?

  对了!这个男人也去欣赏了舞蹈科的毕业公演。

  因为进场得早,那时闲得发慌的她,索性百无聊赖的打量起陆续进场的人,她还记得,这个高大且俊美的男人一副刻意低调模样,选在开演前一刻慵懒的入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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