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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
  “小莲,”他慌乱无措地捧起她的脸,信誓旦旦,“小莲你不要吓我,我定不负你。过些天我就去找师傅,让他放我还俗。你准备好嫁衣,等我回来就娶你为妻。好吗?”

  这算什么?盟誓吗?

  她的脸贴着他的手掌,那温热顺着面颊一路蔓延,烫伤了她的眼,她的心。这个男人在宣誓他将要属于自己吗?她也有属于自己的,可以相伴朝夕的人了?脸上热辣辣的,那咸咸涩涩名为泪的东西不知何时已悄悄流下。

  他见她满面泪痕,更加惊慌,“你不愿意吗?”

  她直望着他,却没说话。

  他已管不了那许多了。把心一横,迅速俯身下去。

  他吻了她。她微微挣扎,终于环上他的肩背。全新的经验,唇舌相依,情怀激荡。如胶似漆,许久方停。

  小莲猛喘粗气,红着脸推开他,“你这个花和尚,我还没说什么就这样?若真点头岂不是便宜全让你占去了?!”

  “……”

  她瞧他一派无辜的样子,反手摸摸脸,突然笑了,“你盘算一下该怎么向他说吧,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去。”

  如获大赦,他满脸欣喜地搂紧她。

  他越来越不像个和尚了。小莲嘻嘻笑着,躲在这个温暖而略显单薄的怀里,她也越来越不像血染沙场的女护法了呢。溪畔幽会的流萤多起来。

  一对对,一团团地飞,伸出手,在她指间环绕。一个月前,她还在水边羡慕这些恩爱恋人,如今,不用飞身化萤,也可以找到厮守终身的人了。

  夜色渐深,月亮旁隐隐有流云浮动。

  第二天一早,行蕴动身回寺。小莲想同去,他却坚持不让,理由是,师傅见了她会更生气,不如自己单独与他谈。

  她点点头,这回倒是答应得干脆。

  行蕴还是不放心,再三确认:“等我!我想师傅不会为难我的。”

  这算什么?担心她还是担心老和尚和那破庙?!小莲拧眉瞪他,嘴噘得可以挂油瓶,“就算他不放你回来,我想带走你也是易如反掌。你还怕我拆寺吃人?!”

  她有足够的底气这么说,凡人哪是她的对手?

  她是如此执着于他。

  晨风吹过,搅乱了她的鬓发。

  “小莲,”行蕴叹口气,帮她把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,“我从未怀疑你的本事。我知道,如果你真想,盂兰盆节的夜里我已经被带来了。我会尽量说服师傅。”

  “若他怎样都不肯呢?”

  “那、那你再来也不迟。”

  “好。我就等你十天。”

  她信他,因着自信,也因为他的职业……僧人不打妄语。别人她不晓得,他倒是个严谨的僧人呢。

  这个严谨的和尚带着她的临别一笑回寺了,他去要求方丈准他还俗。

  若他真是个纯粹合格的和尚,怎能回来同她厮守。

  若他回来,就再也不是中元雨夜,经行寺禅房烛火中那个拼命念经的和尚了。

  这又是一个复杂问题。她从没想过这些……真的不曾想到?还是故意不去理会?

  家里只剩下谢大娘和她。

  他们也没闲着。临别前的约定记得很清楚:待他一回来,她便嫁给他,做他的新娘子。

  佛界自然没有娶亲这档事,即使是佛道外的护法神将诸天部众,互相喜欢了就直接在一起,实在要弄出个什么仪式,不过于天地间换血盟誓,便算成了夫妻。

  行蕴要她准备嫁衣?那是什么东西?她完全没有经验。

  一切全赖大娘,挑布、找裁缝、选款型、量身订做。还有堂屋内外悬挂装饰的大红彩绸花儿,石榴红的百子合欢帐,龙凤呈祥的枕席,一应俱全。

  十天了,这一天却是她生命里最漫长的一瞬。

  她起得很早,坐在槐树下,抱了朵大红绸的花儿,这是要戴在新郎官儿胸前的。等他回来,她要亲手给他戴上。

  太阳升得很高了,大娘招呼她吃饭,满桌的饭菜,她食不知味。

  “从经行寺回来要一天的路程,也许他早上才出来,傍晚就能到了。”大娘如是安慰。

  没错,她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。

  现在刚刚正午,他才走到哪呢?就到了,傍晚就到了。

  太阳变成夕阳,夕阳落了,换成晚霞。

  最后,晚霞也落了,点亮满天星斗,一轮明月。

  他终于还是没回来。

  小莲怔怔望着夜空,满腔怒火。是他不肯回来了?!还是受了责难,与自己一样正望月兴叹?!

  红绸落在地上,滚了满身尘埃。

  青砖红瓦,月光竹影。

  经行寺后院,两个刚下晚课的小和尚嬉闹着回屋,洒下一路笑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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