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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瞧他神态悠哉游哉,真不知道交不出画来,大难恐将临头吗?

  “别担心,真画不出来,我也会向老爷察明是我自己的错,绝不会把责任推给小姐、拖累小姐。”异样眸光一闪而过,沐祺瑛仍是一派淡然。

  果然,完全不知事态的严重。

  “你以为这错,能随随便便处罚了就算?”被他粗线条的模样一恼,纪芜晴真怀疑他是否企图让爹爹赶出去,以便连赎身的银两也不必花。

  真打那个主意,她绝不会让他称心如意。

  不知道沐祺瑛费了多少心思才混进纪府大宅,想赶他走可没那么容易,纪芜晴对无端生起的猜测愈想愈真,因而起了疑心。

  那疑心……让她没来由的觉得心口好闷。

  “小姐,你是在替我担心,还是另有猜疑?”沐祺瑛看穿她的心事般失笑。看得出来她有些替他紧张,却也看得出来她似有怀疑。

  懂得替他紧张的部分,他当是一个甜头,笑纳就是了。

  “我为什么要替你担心?”未及深想,她已尴尬地否认。

  “那小姐就是猜疑我,认为我是故意这么做,肯定有其他打算少?”沐祺瑛突地眸光一凛,话说得含蓄却刺人。

  把念头都写在粉俏的脸上,她不怕伤了他“幼小心灵”?

  “那倒也不是。”被他的眼神骇着,她硬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。

  有时她真不明白,爹爹说他是家道中落的落魄文人,看在他满腹经纶的份上才收留进纪府,甚至优聘为宅子里的教书先生。明明长年屈于人下,为何他总有种落魄人不该有的自信风采,似乎比起她这千金小姐有更多的傲气。爹爹说他曾为仆役,因为主子潦倒才重新寻找落脚处,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。

  当她跟小绿交换身份时,早已清清楚楚看到他潜藏的性格。

  太自我,也太桀骜不驯了。

  他那双异常炯亮的眼睛,一点也不像为人家仆所该有的,反倒像是惯于发号施令之人。纵使发现她才是小姐,因而收敛调戏她的态度,不过即使如此,他亦不存在任人挥之则来、呼之即去的奴性。

  “小姐认为不是就好了。”沐棋瑛轻瞟了她一眼。

  就如同纪芜晴的感觉,看在她是小姐的份上,他才勉强接受她所说的话而不深人迫究,并非真心不想和她计较。

  她心底的疑惑愈来愈多。

  附注四:出自清平调 李白

  春分一过,许多植物刚从冬眠里清醒过来。

  百花齐放的季节,纪府后院的自宅花园里,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,自然也已遵循自然法则蜕去冬裳,一朵朵争奇斗艳地绽放着。沐祺瑛说要换换心情,要到景色宜人的地方作画,所以选了后院花园里的五角凉亭。

  纪芜晴发现,反而是身为小姐的她在顺从他。

  好像他想要怎么做,她就只有配合的份儿,连不同意的机会都没有。

  罢了,为了让他能及时完成祝寿图,暂且不与他计较,让爹和娘高兴才是重要的事。

  偏偏,吩咐小绿在凉亭内备妥笔纸砚墨,连她这小姐也应他要求前来,只等着换好心情的夫子大人动笔绘图,到头来他却不忙着作画。

  他光是立于亭边赏花赏景,甚至一时兴起望着花花花草草吟起前人诗句:“绿杨芳草长亭路,年少抛人容易去,楼头残梦五更钟,花底离情三月雨;无情不似多情苦,一寸还成千万缕,天涯地角有穷时,只有相思无尽处。”(附注五)

  纪芜晴隐忍着,稍后却听出他诗中似有感叹。

  犹豫了会儿,她还是从石椅起身,带着莫名忐忑的心情走到他的身后,试着开口向他探问:“吟起如此优郁之诗……夫子是否有个相思之人?”

  忧郁?他并不觉得此诗忧郁。况且,他相思之人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

  心情好,所以吟诗,应是毋需解释。沐祺瑛缓缓回过头,稍稍打量了她的神情,才回她几句话:“小姐多心,不过随口吟吟,无关心情。”

  随口吟吟会引起她的注意,看来他在她心中已有些分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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