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岚看着他清俊的脸庞,想从他脸上猜出话中的端倪。她隐隐嗅到有些不对劲的气氛。
“两年来,傲云那小子真是愈来愈疯狂了。不晓得从哪里学来不知死活的性格,也不想想自个儿是如何重要的身分,什么东西不好抢,偏偏抢着去玩命?这下好了,命是没玩掉,却也剩半条不到了。唉,要是他真的不小心挂掉,该让谁去顶着云门好呢?”叹了口气,唐傲雨将手中的残枝往院落一甩,它竟稳稳插进土里三寸,顶天直立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寿岚早已吓得面无血色。
“看样子得先盘算一下,要是傲云继续昏迷不醒的话,那就得找个适当的人选去接下云门才行。”唐傲雨倏地走进铺满花瓣的院落,抬头望着那不合时节却开得十分美丽的白色樱花,像是在对樱花树说话一样,轻声说道:“我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,谁若听见了就当作没听见吧。”
他话刚说完,长廊上便传来疾奔远去的俐落足音。
呵呵,他没有勉强寿岚作决定,她可是“自愿”回云门去的。
唐傲雨摊开掌心,适时地接住一片飘下的樱花花瓣。他心想已经两年了,黑门也该归于平静。
睽违云门两年,寿岚心中有太多感触。
云门内的一草一木,令她既熟悉又陌生,在她心中不曾改变的风貌早已有些不同。云门人对她的态度倒是一如过往,彷佛她从未离去。
然而,她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在云门的景物上。
一回到云门,寿岚便直奔云海居,从日本匆忙赶回的脚步不曾停过。直到抵达云龙养伤的住处,她在开门之前才有些迟疑。深吸了一口气,她还是打开了眼前这扇沉重的实心桃木大门。
听云门人说,原本昏迷不醒的云龙已经醒来,他所受的伤在细心疗养后已无大碍,可是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她很不安,没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她是无法放心的。
云龙该不会是残了哪里吧?
大门应声开启,没人阻止的她自然畅行无阻。缓缓走进屋内,她不安的目光四下张望,旋即便定在某一方向。
屋内的床上,躺卧着一个气色不佳,头上包扎着白色绷带的男人。在她进入之后,那男人缓缓朝她望来,眼底浮现一抹很深、很沉的陌生。
那是云龙没错,可是又不大像……
看到对方之后,寿岚整个人傻在原地,一时之间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云龙。外貌虽然是云龙的样子,可是他看她的眼神竟跟看着陌生人没什么两样。她的确是离开云门快两年,跟他也快一年多没见面,可是她的外貌改变并不大啊。
朝夕相处了十几二十年,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忘了她?
“你是谁?”床上的人突然开口朝她问道。
寿岚发觉他声音虽然梢嫌沙哑,但的确是云龙的声音没错。为此,她受到不小的打击,只能愣望着不认识自己的云龙。
才两年,他就狠心把她忘了?
突然间,往事如潮水般急涌上心头,寿岚无法承受那过于苦涩的冲击,沿着她脸庞滑下的温热液体,竟是从未有过的泪水。
连她自己都不明白,她为何会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?选择不要这份感情的人,明明是她自己……
“过来。”瞧见她掉泪的脸庞,云龙感到心头莫名的浮躁,而且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,不由得朝僵立在不远处的她喊道。
纵使他喊她的口气是陌生的,寿岚仍依言上前。
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会如此陌生?连喊她的口气也如此陌生,仿佛从来没见过她这个人,而不是刻意把她忘了。
“在这儿坐下。”
在寿岚走到床边之后,大病初愈而且才刚脱离昏迷状态不久的云龙,自然没有多余的力气拾起手,只好用眼神示意她在床边坐下。
心中虽有些迟疑,寿岚仍是照做不误。
突然间,她彷佛了解云门人的欲言又止所为何来。
“你为什么哭?是我欺侮你吗?”等她坐下,云龙望着她未干的泪痕轻问。有些莫名的思绪闪过他紊乱的脑海,不懂自己为何会觉得心疼。
虽然心疼,他对眼前的人仍是陌生,对她的泪水亦是。
眼眶里又泛起了泪水,寿岚百感交集地摇了下头,她伸出颤抖的手想碰他的脸却又猛然收回,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瘦削苍白的脸庞。
她不敢相信他真的如她猜测——失忆了!
给了她两年的自由,他却没放过自己,这又何苦?
“你可以碰我,没关系。”云龙茫然的黑瞳里,映着一张陌生的脸孔,他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确定,十分意外自己竟会渴望她的碰触。
见她又泛起泪光,他真的有种很奇异的感觉。
那感觉仿佛是她不曾为任何人掉过泪,而她珍贵的泪水也不该为他而落。
“可以吗?”寿岚喃喃问着,倒像是在问着自己。
寿岚深深吸了口气,缓缓举起颤抖的手,顺着他头上的绷带抚过他的五官,在他的轮廓上留下她指尖的踪迹,心中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激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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