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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七


  想到腹中的小宝贝,商遥绽开了这些天来第一抹真心笑容。这个孩子是她爱的结晶,豆豆和这个小家伙,会是她未来生活的动力。那个让她爱到无可奈何的男人,只有让岁月来帮她忘记。

  医院离肖家不近,加上商遥发了半天的呆,回到民宿所在的小村,已经近黄昏了。

  从市场上买了点东西,商遥慢慢往肖家的民宿走去。远远看见海边的公路上,一辆美洲豹向民宿驶去。乡下小地方,没人有这种昂贵的车,而现在又不是旅游的季节,会是什么有钱人到这地方来?

  美洲豹在肖家民宿的门口停稳,车里的人打开车门出来,一共四人,往民宿的屋里走去。

  商遥远远看着,手里的东西落到地上,她赶快躲到一个电线杆的后面。那四个人两男两女,其中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,年轻的女人被车及别人挡住了,商遥只看到她有一头乌黑及肩的长发,连体型都没看见。而那个自驾驶座出来的年轻男人,却是她拚命想忘记,却仍然徒劳无功的林铮。

  商遥离民宿还远,天色又晚,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儿人脸的轮廓,而且不是正面。但林铮的样子,就如同镌刻在她的心版上,离得再远,她也能一眼认出。

  另三个人,一定是他的父母和林铮深爱的杨珂吧!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?商遥心乱如麻,被他找到了,她要失去豆豆了!

  擦去眼泪,商遥想起腹中的骨肉,也许肖家两老会告诉林铮,她到妇产医院去检查是否怀孕了,那么一来,连未出生的小孩,也会被他夺走吧!不行,她已经失去豆豆,绝不可以再失去腹中的孩子,不然,她该用什么支持自己活下去?

  商遥全身无力地靠在电线杆上,想着该当何去何从,一时想不出头绪,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。她深吸口气,站直身子,再住民宿那边看了一眼,却正好看见林铮一个人从民宿的大门出来,发动了美洲豹,车子往她所在的方向驶来。

  这里是整个村子惟一一条柏油马路,商遥得往回走十几米,才有条土路往其它方向。而四周空荡荡的,根本没有可供她藏身的地方。她赶快往回走,尽可能地快,却不能显得匆忙,免得引起林铮的注意。离开马路到了黄土的小路上,也不敢减下速度。

  美州豹在商遥的身后驶过,没有减速,看来没有发现她。商遥悬着的心放下一半,却不敢松懈,继续快步往前走。

  一声极刺耳的剎车声在身后响起,商遥微微侧头,以长发遮住面孔,向后看去。美洲豹在驶出不远后紧急剎车,然后高速往回倒车。商遥不敢站在原地再看,拔腿向前跑。

  土路太窄,没法行车,林铮只有下了车追来,边追边嚷着商遥的名字。

  商遥拚命地跑,前边不远就是码头,这个时候会有不少船只回港,人多了,她就容易躲过林铮的眼睛了。

  附近都是船屋,遮住了商遥的身影,林铮找不到她的去向,只有停下来,向船屋上玩耍的小孩打听。按照小孩指的方向,穿过七拐十八弯的船屋通路,跑向码头时,突然听到轮船的汽笛轰鸣。

  “糟了!”林铮脸色更差了,加快了脚步赶到码头时,一艘客轮刚刚出海。天色已黑了一半,只隐隐看到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望着他。林铮大喊,用力地喊、拚命地喊,声音却都被海风吹散。

  码头上有工人在行走,林铮冲过去问,“老伯,那条刚刚出航的船是去哪里的,下班船是什么时候发出?”

  被他吓一跳的老人往海上望了望,“那条船是去虾石岛的,今天是最后一班了,明天早上六点才有船去。”

  林铮望向远洋,船影渐行渐远,被海上的薄雾掩去了踪迹。

  看不到林铮的身影了!商遥慢慢滑坐在甲板上,并没有因逃过了林铮而松一口气,只觉悲从中来。幸好是去医院,她带了钱包和自己的一切身份证明,但除此一无所有,到了虾石岛,又会怎么样呢?一阵海风吹来,脸上凉凉的,这才知道自己淌下了眼泪。这一次,真的不会再与林铮有交集,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。

  到了虾石岛,已是半夜一点半。这么晚了,四处又黑得吓人,码头上因最后一班的船已到而很快关闭了所有大灯,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,在暗夜里亮着,灯影被海风吹得零乱摇曳,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。

  商遥站在码头上,不知如何是好,她人生地不熟的,又在这个时间,实在不知道哪里有可以让她过夜的地方。

  码头上有一间供等船人休息的小石屋,商遥走了进去,想在这里待到天亮,再作以后的打算。

  屋里除了几排木凳,几乎没有别的东西,连暖气都没有,玻璃还破了一扇,冷得像冰窖。商遥在角落的木凳上坐下,缩紧了身子,紧抱住自己,仍然冷到打颤。坐了一会儿,脚麻了,她赶快起来走两步,感觉好一点儿后,又再坐下。

  这一天她又喜又悲,连惊带吓,直到现在又累又饿,走一会儿就坐下休息,一坐下就想睡。商遥坚持坐一会儿就起来走几步,她知道一旦睡着,就死定了。可是越来越冷,她每次坐下休息的时间越来越久。

  千万不可以在这里睡呀!商遥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,可是天越来越冷,越冷睡意越一波一波地涌来侵袭。渐渐地,意识模糊起来了,商遥想跳起来,脚却不肯听话,想搓搓手来取暖,手却僵得连动一下都困难,明明冷得要命,却觉得全身像是在被火焰焚烧,慢慢地、慢慢地,商遥坐在角落里,失去了知觉。

  彷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悲伤的梦,梦里听到有人哭。是谁,是谁在哭?商遥的手在梦中摸索,别再哭了,你的哭声让我心痛!找到了!商遥抓住哭的人一只手臂,哭泣中的女人猛然抬头,商遥愣住了,这……这不是我吗?原来,是我自己在哭,怪不得……怪不得那哭声把我的心扯碎了,哭的,是我自己……

  商遥睁开眼睛,看到的仍是一片黑暗,但她知道不是在码头的小屋里。她躺在一个很柔软很温暖的地方,身上还盖着柔软而暖和的织物,好像是被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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