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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二


  如针扎,身子里外千疮百孔,她挣扎地爬起来,那心头积累的狂怒被无知的人类点燃,银色的双眸绽着诡异而骇人的光芒。背脊躬起,低鸣不绝,声声粗嘎,是恼是怒,结髻尽散,盘发间竖起两朵雪白狐耳,露出森冷獠牙,似人似狐,粗长大尾高高扬起,细数来,饶是三尾之多。

  愤怒迷惑心智,璃儿兽性大发,面目狰狞,四足着地,缓缓朝她俩步去。

  苏嬛嬛和崔秀玉被她的这番阵势给威吓住了,双双往后一闪,想是趁她扑上身时,指望趁势一躺,把狐妖撞个跟头,岂料她似察得两人的心思,扬唇冷笑,先是早一步使尾甩摆,如荆鞭重重地往两人打去。

  三尾齐发,势如破竹,唰的一声,俨是破风之势!

  这一甩,正巧落上崔秀玉逃离不及的身子,只见她唉呀了声,顿然仆倒在地,呕出了一大滩血,斑斑赤红,更带着几丝青色秽水,两眼翻白,就此气绝而亡。

  青色秽水,显是肝胆俱裂所致,那厢的苏嬛嬛见了,频频打颤,惊骇的无法言语,面青唇白,气焰全消,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整个人几要软倒。

  不察苏嬛嬛的璃儿,专注于撕毁倒下的尸身,她不吃不吞,仅是撕咬扯裂,内无欢喜之意,再好的鲜血生肉都觉难以下咽,和着珞姊姊的身子相比,崔秀玉的血肉是臭不可闻。

  只因,她厌恶她!

  发狠起来,她又撕又咬,身子的不适更是引得她恼怒不已,双眸闪着森寒银光,一抓一扒,头落肢断,波波血流,肉骨分离,地上残尸顿成一团碎肉,已分不清容貌谁我,是人是畜甚是难辨。

  见此,急袭而来的腥味惹得苏嬛嬛频频做呕,偏头一转,索性不见为净,此等极残极恶之景,确是令人难以忍受。

  强抑腹内酸气翻腾,她趁此破门而出,怪着毒性太浅,差着一步棋,很是怨叹疑惑。

  可苏嬛嬛却没有想到世间无解之毒竟是伤不了此妖,不是在于修为高深少寡,而是那打从心底的怨愤,她的不知作为反倒是激怒了璃儿,忘了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”乃是世间万物善恶因果循环之关键。

  味道,是酸的、是苦的、是涩的,璃儿舔着手上残余的血迹,状似难受,满嘴的血味,有着她所厌恶的腥膻,不喜不欲,可野兽的本性使她不得不如此。

  单纯的鲜血,令她心满意足。

  拖着染血的身子,努动鼻头,一种杂臭的腥味儿在不远处,她四肢着地,用着人身呈现完全的伏地兽姿,竖起两道尖耳,微耸了耸,眯起细长丹凤明眸,一步步地,跑离了北苑,穿过回廊、厅堂。

  足踏无声,循着越发浓厚的杂腥,她晓得,已是离目标越来越近,不禁勾起唇角,上头沾的些许干涸的血迹,灿灿的笑靥显得邪魅残忍。

  隐约间,前方传来几许叫嚷。

  “来人哪!来人哪……妖怪……妖怪来了——”跌跌撞撞,苏嬛嬛边跑边叫,一身泥尘灰土,散发落簪,模样好不狼狈。

  频频回首,深怕妖怪追了上来,眼内满布血丝,现刻的她再也无傲视群下的娇霸,有的只是恐惧、心惊,和着平凡人般,失声尖喊,叫出惧怕,叫出最原始的嘶吼。

  碰撞渗出的血丝、凄厉的哭号,引来了璃儿,不费吹灰之力,她即找着了苏嬛嬛,那道杂味的所在。

  她的气味,比着先前的婆子更为酸臭,她的鲜血,却是奇异的艳红。不假思索,璃儿扑上前去,对准细白的咽喉,张口一咬,预料中的腥膻大量地洒满她的脸,耳旁的嘶喊哭叫依是恍若无闻。

  终于,苏嬛嬛瞪大着眼,口溢红丝,面布惊惧之色,在几番愤力挣扎下,渐渐不动,就这么地气绝,呜乎哀哉了。

  口一松,任由身子落地,璃儿下意识地抬起爪,扯去衣物,来回划弄,连肉带骨,搅得一片血肉模糊。

  她不低头吸食,仅是瞧,面上露出嫌恶,于原地蹬踹几步,即甩尾离开。

  踏出形同牢箍的北苑,璃儿很是愉悦。

  “啊——她杀了少夫人……”

  “妖怪!妖怪!”

  “不要过来!求求你不要过来——”

  “啊——”

  一入内,尖叫连连,此起彼落。

  散着发,苍白的面容有着不减的笑意,更添增几丝诡谲,一见纷纷前来阻扰的仆人,璃儿皆是毫不留情。

  四尖爪,赛钢针,她伸出双手,在柔似丝帛的肌肤上刻划撕扯,所经之处,遍地血红,尖叫哀嚎不绝于耳,四处奔逃如做鸟兽散,每人的脸上皆是惊恐。

  不论男女,她杀得兴起、杀得眼红,杀得彻底,终至,最后的一丝人味是淡了。

  蹬地一跃,发尾齐发,瞬间穿透来往哀叫的人们,血水红流,残肉处处,嘶吼哭叫,于刹那静止,是沉默了。

  回首微瞥,逡寻四周残尸,突地一抹粉色碎绸入了她的眸。

  那是……粉儿,始终在她身旁伺候唯一的人。

  缓步走近,她弯身瞧了瞧,双目紧密的面容有着未干的泪渍。

  倾头,她拭去脸庞流下的两道清流,拿指舔了舔,咸咸涩涩的,称不上是什么味道,只是她感到熟悉,胸臆中不觉几分刺疼。

  “粉儿,这是什么?”她低声问,发亮的银眸好生疑惑,无奈已略趋僵硬的女尸却不能给予任何回答。

  摸着指尖湿润的液体,她兀自发愣,轻轻地推着面前的女尸、那个叫粉儿的人类。

  轻推着,仍是不动,低身挨近,她拿手拨弄,身子冷了、僵了,发白的面容毫无气息,仅有那两旁的湿润似是不会干涸,眼角处还有着几滴未落下的水珠。

  那是什么?她真的不明白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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