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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当何悠作出现在秦纭妹眼前时,她的惊愕更甚于母亲,蓦然瘫软的身子仰靠向身后的树干,慢慢地滑到地上。

  “见到我真那么惊讶?”几个大步,他已经在她身前蹲下,轻颤的双手不由分说的抚上了她苍白的脸颊,温和的黑眸陡然沉郁。

  当逐渐僵凝的指腹触及她那半边脸颊上覆盖的弹性绷带时,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退缩与恐惧。

  “悠作?”怔怔的,她凝望着蹲在身前的人,泪眼婆娑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纭妹的嗓音较以往沙哑,又是因为那场火吗?心蓦地一酸,他忍不住以温热的拇指轻拭着那两片细细抖颤的唇瓣,许久,轻声低喃。

  “我来找回私逃的爱人。”

  “爱人?”她的话有着浓浓的不敢置信。

  他仍对她有情?悠作真是为了她来的?

  “没良心的女人,我以为你会等我回来。”

  “我以为,你不会要我等的。”她的声音发颤。

  她想等的,可是,她不敢等,怕等到的是令人心碎的绝情。而结果也如她所料,留下一句保重,第二天上了飞机,他就走得潇洒无憾,连一点讯息都没有施舍给一天比一天更心慌意乱的她。

  “小傻瓜,我不是说过了,我只去一年。”

  “你也说过,会跟我联络的。”

  “呵,看来我的信用真的是破产了。”心疼她清冷的泪珠滚出眼眶,于是眼明手快的以指拭净水意,不让它湿濡了颊际那片极需保持干爽洁净的棉垫,“不是籍口,但到了那里才发现我们真的像是置身在荒郊野岭。”

  “是吗?你真的有试图跟我联络?”

  “不计任何代价。”见她泪眼汪汪,他夸张地叹了口气,“你可以跟原梓求证。”他没忘了还欠她一客冰淇淋大餐。

  原梓那女人绝对不会对他客气的,说不定,她到时候还会呼朋引伴,狠狠地拗他这一顿。

  “不用了。”他说有,而她相信他的话。悠作不会骗人的,起码,他从来不曾拿话诓过她,“你怎么回来了,一年到了吗?”

  “还没。”

  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
  “因为,一踏上那块土地我就后悔了,是我笨,笨到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离开你这么远、这么久。”倾身向她,他小心翼翼地将唇覆上她带着浅浅药物气味的唇,“我想你。好想、好想。”

  他的温唇一如以往般柔情款款,可却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,一寸一寸地将她未覆上棉垫的肌肤添上热气。

  紧咬住下唇,她不允许自己回应他的索吻。即使怔茫多日的神智已经因为他的亲吻而逐渐清晰,可她仍强迫自己拒抗他的热情。

  “你想我吗?”

  想,想得她心都痛了,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。

  “你看清楚我了吗?”她不答反问。

  容貌尚属清妍时,她执着于心中的恶魇,始终不敢将不幸的预言延至到他身上,而如今的她容貌已毁又怎么贪恋他善心之下所残余的丁点爱恋呢。

  “当然,我依然眼清目明,而你也没瞎。”随话,他吻了吻她的眼睑。

  他紧接着说:“没聋。”他轻咬了下她的耳垂,“没哑。”轻轻地,他覆上了她的唇,热切但不失轻柔地吸吮着她略显干涸的唇,“你想说什么?就算你已经瞎了、聋了、哑了,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我爱你,不论你变成怎样,我都爱你。”微使劲,他将她的身子揽往怀中,“同样的错,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。”

  “你别再这么傻了好吗?”

  “别浪费唇舌了,你该知道我的座右铭呀,永不放弃,记得吗?”拉回她欲挣扎的身子,双臂一展,牢牢地将她钳制在怀中,“我的耐性你该清楚得很,这次,我等你对自己有信心。”

  “何必呢。”她轻叹。

  女为悦己者容,她深知这点。而女人的信心绝大多数是来自己的外貌,可如今,她算是破了相,能不能恢复往日容貌都还是个未知数呢。若非挂念着疼她、爱她的父母,在苏醒过来的那一天,她就对未来全然绝了望。

  她钦佩海伦凯勒,可是,她叫秦纭妹,不叫海伦凯勒,自己没有她的那份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生命。

  “还那么执拗?纭妹,你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了。”轻言哄着,漾着浅笑的脸上有着和煦如风的温柔,“记得吗?”

  “那又如何?”

  “让我们重新开始。”

  “重新开始?”迷茫的眼越过他怔忡地望着前方,忽然,她笑了,笑得凄怆又教人心怜,“可是,我已经不想再跟任何人重新开始了。”尤其是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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