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天故事汇 > 刘芝妏 > 凌波愚每人 >
十一


  “好,我答应你,这一次……”她话还没说完,手机响起。

  柳眉轻拧,宇文凌波下意识地望着他,情绪起了挣扎。

  虽然老神在在地坐在椅上,但屠杰再也止不住眼底那抹嘲讽,与猛然袭上胸口的忿忿不满。

  第一段曲子快奏完了,她仍动也不动。

  “你不接?”

  “丫杰……”喊他的语气里,不自觉地添进了哀求的无奈。“你别一下子就断定是老爹呀。”

  “接电话,答案自然分晓。”

  “就算真是老爹,也不一定……”

  “接你的电话。”屠杰温和的语气透着威冽的笃定。“无论是谁,在吃饭时候找你,应该都是有急事。”虽然讽笑逐渐淡去,可是,意有所指的字字句句,还是透露出沉淀已久的微怒。

  宇文凌波接了。她三言两语便收线,凝望着他的瞳眸中跃进惊惶且无助的慌乱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“老爹说他傍晚就觉得胸口痛,忍了又忍,但抽痛越来越剧烈,所以干脆提早回来:……

  这么说,他们的烛光晚餐得提早结束喽?

  “有没有人陪他一块儿回来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没有人陪的定义就是,她这个女儿得去演出温馨接送情了。

  空气凝窒了几秒,旁边轻轻传来酒杯相碰的铿锵轻脆声响,震醒了陷入沉忖的屠杰。

  “对不起喔,我……老爹他不是故意的。”

  去骗三岁小孩吧!

  这句讽刺差点就要脱口而出,但屠杰忍了下来,只朝她咧开唇,笑容微微泛冷。

  “别提了。”

  “你生气了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没有?她不信!

  “你在口是心非了。”她又不是三岁小孩,哪会看不出他的敷衍。

  “那你就别再问,省得待会儿我还得浪费精神生气,而你也会浪费力气来安抚我。”

  宇文凌波顿时无言。

  闷闷地啜着酒,屠杰不想理会她无声的致歉,却也无法潇洒将手一挥,跟她说“到此为止”的分手话。她在他的视线外,也在视线里;眼里无她,心中却是满满的她呀!再长叹一声,索性仰首一口饮完杯中物。

  “走吧。”他掏着皮夹,顺便招侍者来结帐。“几点的飞机?”真不齿自己这么快就又投降了,也不懂,为什么他总无法坐视她的无助。

  总之,就是孬到彻底了啦!

  而这第三个情人节,宇文凌波终究没有让屠杰如愿,也没贯彻自己的决心。

  老爹一下飞机,苍白的脸色连屠杰都觉得不对劲,不待宇文凌波说什么,他二话不说,便将车子直驶向医院。

  他们的第三个情人节,是在急诊室里度过的;但,手牵手,两人的心却偎得很近、很近。

  黑幕高挂,又是一个无聊到会开始犯相思的夜。

  “累了就早点休息,别硬撑……你忙吧,我不吵你……好,你先挂。”侧耳倾听,直到屠杰收了线,她这才甘愿将话筒搁下。

  慵懒地瘫进沙发,宇文凌波顺手拿起杂志,翻了几页,再翻,心神不宁地瞪着跨页那个只穿丁字裤的惹火男模。

  先前是她忙着帮教授整理资料及期末考考题,没空;这个月,丫杰忙着工作,也没空;结果还没到七夕,他们就已经上演牛郎与织女的戏码了。

  唉唉唉,一叹再叹。

  双目盯着电视萤幕,处在高潮的剧情拚了命的在洒狗血,一堆人哭成一团,可是宇文伟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女儿身上。这会儿,瞧她穷极无聊地在翻杂志看,五分钟过去,还是看着同一页,他憋不住了。

  “你换口味了?”

  嗄?

  “又不是改吃重咸,干么盯着人家的光屁股看得目不转睛?小心看多了,容易长针眼。”

  光屁股?长针眼?

  “男人屁股这么翘,很花心的。”

  “老爹,你在说什么?”怎么句句话,没一句她听得懂。

  “我说你啦。”宇文伟胖滋滋的食指往她身前的杂志一比。“这男人被剥得这么光,身上有几两肉全都藏不住,你看得见,一大堆女人也全都看得一清二楚,有什么神秘感呀?”

  恍然大悟,她这才理解老爹的话中有话,全都是在取笑她。

  “要神秘感干么?有看头最重要了。”她将杂志扔回几下,盘腿坐正。“你不看电视?”

  他才不理会她的顾左右而言他。

  “他又不接你电话?”

  “哪有。”

  “还没有哩,你这通电话才讲不到一分钟,破纪录了。”他眼睛眨巴眨巴的,脱口又说:“昨天也没见你在热线,害我以为家里的电话是不是故障了,差点要叫电工来家里巡一巡哩。”

  “老爹,你别老是在偷听我讲电话,还替我计分,太过分喽!”撅着嘴,她忍不住替屠杰辩白,“他忙呀。”

  丫杰真的很忙,新接的案子范围牵涉过广,获利当然也可观,所以,他这个头头好歹也得跳下去身先士卒,做到鞠躬尽瘁给手底下的人当模范,至于她呢,当得等到有空的时候再加减“按捺”一下……悟到自己的自艾自怜,宇文凌波疾吸了口气,不自觉地浮起苦笑。

  再这么情绪化下去,她很快就会变怨妇了。

  “他当然忙喽,成天不时忙着骂我、咒我、数落我,哪还有闲工夫陪你嗑牙聊天?”酸溜溜的口气跟不以为然的神情,不必穿上长袍马褂就很有酸儒的老头味了。

  “你在搞分化呀?”

  “分化?”宇文伟倏地喜形于色。“这一招对你们『坚贞』的爱情来说,有用吗?”还特意强调坚贞这两个字。

  他们初交往时,他就曾绞尽脑汁想离间他们,毕竟两人差了七岁,更遑论丫头又还小,才二十岁哩。结果她用坚贞这两个字来驳斥他的“铁口直断”,而他睖瞪着她稚气未脱的脸上那抹铁了心似的笃定,差点气得没吐血身亡。

  这个黄毛小丫头,才刚会走路,就已经懂得回头啄自个儿的老爹了!

  “一点用都没有!”

  “哼,你还真斩钉截铁哩。”他想想,又忍不住碎啐念。“可是,连着几天都没见他来找你,是什么天大的事情拖住他呀?该不会又被人给打进医院了吧?还是……我就说啦,他一定还在记仇,顺便也将帐算在你头上,谁教你是我的宝贝丫头呢。哼,小眼睛小鼻子,能有多大气候?”

  “老爹,他已经有一片天了。”宇文凌波一提到这个就笑逐颜开,完全不掩那份以他为荣的骄傲。“才三十岁已经是财经界的巨头之一,连国外的媒体都来专访他哩。”

  唷,丫头还在帮那小子说话?他是在心疼她遭到冷落,这才忍不住对他加以挞伐,结果呢?

  “那叫他小心一点,别哪天他头顶那片天垮下来,准砸得他满头包。”宇文伟语气酸得可以。

  “你还好意思落井下石,那片天空都还没垮下来,他的脑袋就拜你所赐,破了好大一个洞。”

  “喝喔,你这是在指责我!”老眼一竖。“怎么,他跟你抱怨过?”


应天故事汇(gsh.yzqz.cn)
上一页 回目录 回首页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