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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三天,她在街上被一名中年妇女跟踪,对方被她设计摆脱,这是发生在上午的事。晚上她从一家花店门口经过,差一点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天竺葵击中。

  此后,麻烦接踵而来。有些是她可以应付自如的,另外一些则被他不动声色地依次解决掉,有好几次,他用上极狠的手段回击,以警告对手。对方收敛一日两日后,针对她的袭击又再度发生。

  他渐渐可以断定,对方的目的不是她,是他。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。

  十多年前,尼泊尔分部一名负责人酒后失职,导致当天行动失败,几名成员无端牺牲,可是因为以前的功劳,那人还是被留下一条性命,从组织除名。当时,他正执掌刑堂,作风严酷,那人的双腿由他亲手所废。时隔多年,此人现在是这座城市的黑帮之首。

  对方答应停止一切针对她的行动,但是,他要去赴那个故人的鸿门之约。

  令他大动杀机的,不是此人的多年怀恨,而是以她为要挟的用心。她受了伤,不重,断断续续好几次。

  一次也不能原谅。

  喝了些酒,耀目的灯光,锋刃银亮的尼泊尔短斧,积恨的,欲置他于死地的目光……多少,让他找回了些许当年的感觉。十七八岁还在日本时,这种危险而刺激的低级殴斗是常有的事,对当时的他而言,流血是无可避免的。

  所以二十岁之后,他更趋向于用脑而非用刀。

  眼下,这十多年前的旧境重逢,或者手上真的有些生疏了。

  他将最后一名斧手踢至厅角,那把闪亮的小斧被他送进故人坏死多年的腿骨间,那人眼神复杂的目眶中突然流出泪来,他转身走出大厅。

  快到巷子尽头的时候,他才不得不承认左肩的斧伤有点麻烦,血似乎一直在不停地流。他低头扣上外套,一个人从巷角转过,看见他,伸手来抓。

  他几乎是本能的,一拳击出。

  来人被击飞至巷角,发出低声的呻吟,路灯照在她黑色的长发上,美丽的眼睛满是痛楚。

  “晓颐!”他急步过去拉起她,“我不知道是你……我下手重吗?”

  她心事重重地摇头,灯光下,看见他右手的血痕,愣住,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

  他将手插进兜里,淡淡道:“刚打了一架。”

  “是一直对付我的那些人吗?”

  他未置可否,抬腿就走,“早点回酒店。”

  他有点支持不住了,偏偏她今天很不介意与他多说话。

  “他们究竟是什么人?”她拉住他,“你……是不是受伤了?”

  他叹了一口气。她一拉之下,他头晕目眩。

  那道斧伤远比他想象中严重,伤可见骨。给他包扎的时候,她一声不吭。

  她的动作很轻,披散的长发垂下来,差点覆上他的颊,淡淡的阳光下茉莉的气味令他非常不安,他向窗边侧过头去,稍离这蛊惑。

  药布缠了一层又一层,血还是不能有效止住,纱布刚缠上即被渗红,她的指尖轻轻地发抖。

  他只好道:“不要难过,不全是因为你,过节十多年前就结下了。”

  她道:“我远不及你聪明,但也不要总当我是傻子。”

  过了好久,她又道,声音低低的:“对不起,即使你为我做再多的事情,我还是不可能接受你的。所以……以后请不要再这样了。”

  窗外是三月春天的黄昏,远方的湖泊映着明亮的夕阳,耀起一镜暖红的橘芒,如此温柔,却刺得他双目微痛。

  “这是我自己的事。”他轻声道。忽觉得不妥,又说,“我也不想,谁叫方微把你教成这样,若换成我当老师,哪里会这么操心?”

  最好她能生气,他等了很久,她居然没有反应。

  一滴水滴落在他的下颌,温热,他愣了一下,用右手去拭,突然间明白了,一颗心像被火烫了一样,伸手去捉她双肩。

  她转过身,惶恐地想要拭掉眼泪。

  “别,不要擦。”他抱住她的头,看见她盈盈的目中蓄着的泪水。他大声地笑起来,欣喜若狂。

  她烦恼地闭上眼睛,泪珠马上从潮湿的睫下滑落,凝在秀美的下颌。

  他用指腹接住它的坠落,“你可以对全世界的人微笑,却不肯多看我一眼;可以为一个意图加害你的少年的死难过流泪,却不愿对我稍假辞色……我该感谢你为我流的眼泪吗?”

  她睁开眼,苦笑道:“我不是木头人……你,放开我吧。”

  “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他将她拉近,近得他的额头可以触上她柔软的额发。

  鼻息相闻,她窘迫得满脸通红,瞥见他渗着血的伤处,竟没有反抗。

 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,“告诉我,你喜欢他吗?”

  她点头,“我想是的,他很好。”

  他不甘心,“那你爱他吗?”

  “我不认为这有分别。”她道。

  他不说话了。

  “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,你该放开我。”她道。

  他仿若未闻,鹰隼般的眼神盯着她,“如果,不用考虑你我的阵营对立、不用考虑你与端木的婚约,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,我可以吸引你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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