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天故事汇 > 林雨行 > 快车开进慢车道 >  上一页    下一页
三十一


  秦日臻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,但感情方面一次又一次脱离正轨,使他很沮丧。他永远不明白女人,她说不想陪他玩下去了,看她72变变成“朋友”关系。这使得他的脑子转不过来弯来。他收到那封信时事下午两点,把三小时的工作挤在两小时内完成,剩下两小时思考,六点准时拨那串熟悉的数字,第一声。表示他很好,他可能很好吗?第二声,表示他会好好照顾自己,如果借酒浇愁就是好好照顾自己,那么他做到了。他并不喜欢这种自欺欺人的承诺,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,除非他可以让手机一开始就响出第三声,把前面两声给抛了。还有那个什么做朋友做路人,更是蠢。不是有一种说法叫做“熟悉的陌生人”吗,朋友和路人有什么差别?只不过还有一线希望,只不过不愿自主放弃,朋友较之路人,多了一点儿积极的色调。

  无论哪一方,都没有主动联系。他不找她,是因为自己不能平静面对。这么久他一直在吃康必得,那天夜里她不知在车上哭了多久,打湿了他胸前的两层衣服,然后自私地离开,冻了他一夜,使他感冒得不轻。张小弟果然巫婆,一发威便使人身心受损。

  秦日臻一坐上车子就开始咳嗽,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。咳嗽中他的心情开始返普归真,然后不明所以地开车向郊外驶去。

  市郊的公路自然不如市区那样宽阔,柏油路也常有或轻或重的坏损,阿猫阿狗们戴着五颜六色的太阳镜轻快地在上面奔跑穿行。青绿的麦苗和金黄的油菜交错在田里,沿公路两侧成排延伸下去的白杨从秦日臻两边呼啸而过。

  前方的路口被自动栏杆封起来,表示在几分钟内将有火车穿过这条马路。秦日臻踩下刹车,飞驰的标致使停了下来。

  火车很快过来,他忽然有股冲动要翻过栏杆钻到车轮底下,这样死得干脆,死得壮烈。他想起高中时同学们激烈讨论过的海子的死,他是怀抱《圣经》卧轨的(直到现在,秦日臻都不明白写出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诗句的人,怎么会自杀),那么他也许要考虑把那封信放在西装口袋里再冲过去,如果那信保存完整,又能被人找到的话,铁路方面的人就会说:死者是殉情而死的。

  秦日臻当然没翻过去,而是任火车像一劫犯轰隆隆闯进他的心房,洗劫一空又轰隆隆迅速逃离。这场扫荡过后,他开始发笑,然后调转车头朝来路飞驰而去。

  张小弟的手机响了,彩色屏幕上的号码让她愣了一下。

  ‘喂。”她尽量显得镇定自若。

  电话那边更自若:“请问张小姐今天晚上有没有空、可以赏脸出来喝酒吗?”

  “秦先生,你也学会邀请别人喝酒了?”

  “痛改前非嘛。拼酒怎么样?”

  “我也痛改前非了,只喝不拼啊。”

  “行,老地方,我等你。”

  挂了电话张小弟一阵兴奋,然后就开始梳妆打扮。她把眉毛画得轻佻无比;刷墙似的涂着口红,好像天生没长嘴似的要用口红描一个,才会显露出来。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银耳环沉甸甸地坠在耳垂上,胸前挂一根白羽毛,然后故意把头发结成松松的麻花辫,配上烫金紧身衣,还有黑色皮装裤,牛头不对马嘴的打扮,这使她看上去很欠扁。估计只有“小姐”才会弄成这样,但她就是要这种震憾人心的效果嘛。

  到酒吧时秦日臻已恭候多时了,见她这幅模样果然是一呆。张小弟在他对面坐下,“最近我又换了工作哦,新环境新气象嘛,我也是在自我挑战生活啦!”

  秦日臻差点儿把黑可可酒给喷出来。

  张小弟点了一杯樱桃酒,轻吸一口,像朵交际儿似的笑得灿烂,“秦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呢?”

  秦日臻很配合地演戏:“还是那样,工作很忙”

  “那怎么会有时间找女孩子喝酒,不会是看上我了吧?”

  “我们是朋友,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,我从来不打朋友的主意。”他神色庄重。

  张小弟报了下嘴,“那我介绍一个给你吧,我同事,面貌美艳,身材诱人,怎么样,够朋友吧?”

  秦日臻摇摇头。

  “怎么啦,哦,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吧!”

  “最近我准备追一个女孩。

  她的笑容黯下来,但还不肯服输,挑着眉手指绞来绞去,“是哪个这么有福气啊。

 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,“从头再来。我承认,我们在一起的过程与一般人不同,绝不罗曼蒂克,许多人的恋爱关系是从朋友关系发展而来的,那么我们也可以这样。我们可以当以前什么也没发生过,我作为一个正常恋爱的男人追求你,送你玫瑰,带你去听音乐会,陪你买衣服买化妆品,在公司聚会上把你介绍给同事……”

  “不。”她抽出手,“这只是在变换开头,结果是不会变的。”

  “只要改变,一切都会不同。在你心里我究竟有哪些不够好的地方,只要你告诉我,我一定会改,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伤心、而放弃。”他的声音十分深情有力。

 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,然后说:“可是我们终究是不适合在一起的。你永远不会懂我,真要是理解我的话,就什么也不需要多说。如果还要我指挥你,这跟自编自演一场喜剧有什么差别?演员只不过演绎了剧情,但绝不会真的如人们所见的那样幸福。戏演完了,就该收场,不会有戏中感情的停留,短暂的停留都没有。”

  “你难道没有听说过‘假戏真做’一词?同一场戏演久了,就会变成生活。”

  “你是说,只要我长时间地‘教导’你,你就会懂我了?” 她轻轻笑了一下,“可是俞伯牙和钟子期,他们没有任何基础,只是乍然相逢,怎么就会立刻成为知己?”


应天故事汇(gsh.yzqz.cn)
上一页 回目录 回首页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