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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“我会的。”她抱起袖木匣,转身想走回寝殿内。被伺官那审视的目光瞧着,她有些手足无措,本能的知道,对方并不是怀着善意而来。

  伺官走上前来,挡住她的去路,不让她轻易离去。

  “芙叶姑娘请留步,小姐嘱咐我的事情,还没办完。”他击掌出声,示意奴仆们打来巨大的衣箱。

  箱上绘着五彩流云,以及不知名的珍禽异兽,色彩斑斓绚丽。这口衣箱,她曾经见过,是不久前从楚国送往安阳的师徵之礼。

  芙叶困惑的看着那口衣缝,被扛入燕子居。她为那个将名正言顺,安憩在戎剑胸怀上的女人所编织的嫁衣裳,全被慎重的送了回来。

  “这是小姐命我们送回来的,特别嘱咐,要送到你这儿来。”七名效仆由伺官须着,千里迢迢从安阳,护着巨大的衣箱,来到楚地,慎重的送来燕子居,执意要物归原主。

  那些吊布花罗上的,已是她倾尽全力所绣的纹样,难道蔡侯之女仍不满意,所以退回来让她重新绣制?

  芙菜走上前去,亲手开放衣箱上的绳结。打开箱子的瞬间,五彩缤纷的颜色蓦地汹涌而出,如羁押在心间太久的情绪,猛然流泄。

  残丝破楼散了一地,被风吹起,缠绕上指掌肌肤,她陡然愣住。

  “天啊!”汀兰以手捣着唇,发出压抑的惊呼,眼前令人销愕的景况,让她的心也揪了起来。

  一箱的灿烂帛布花罗,被撕裂成一丝丝、一缕缕,信期绣上的飞燕已被碎尸万段,无二兀整。

  “我们小姐,爱听丝绸被撕裂的声音。”送回衣箱的伺官说道,嘴角有着笑意,目光却万分冰冷。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,是传达小姐的暗示。

  芙叶站在飞扬的残丝破缕问,动弹不得,明明是气候燠热的夏季,她却觉得冷。

  那残破的一丝一镂,都是她的心血,蔡侯之女却毫不留情的将其撕碎。在撕裂这些花罗时,那女子嘴边是否还带着微笑?

  “这些帛布花罗都美极了,小姐撕得格外愉快。知道是你锈的,特别遣了我们来,要向你道谢。等嫁人楚国,成了戎剑公子的正妻,她更会亲自登门拜访。”有意无意的,伺官强调了正妻两字。

  芙叶因为莫名的寒冷而颤抖着,她用双臂环抱自己,企图驱离那些寒意。但是身躯的颤抖如此激烈,她无法制止。

  寒意四窜,没有人能够温暖她!而那个曾以热烈火焰熨烫她的男人,并不在她的身边。

  伺官嘴角的笑意没有消失,审视着她惨白似雪的脸色。

  “东西已经送回,请芙叶姑娘点收了。”他让奴仆们都退下,独自靠上前去,附在芙弃的耳边低语。“芙叶姑娘,你兰心蕙质,自然懂得小姐的意思。”语毕,他退开几步,转身离开燕子居,知道任务已经完成。

  汀兰心疼的低叫着,收拾散乱的残丝破缕,将四散的花罗塞人衣箱内,牢牢锁起,不让来自安阳的恶意,再对芙叶造成伤害。

  转过头时,仍见到芙药站在衣箱前,手中紧握住一绺残破的花罗。她的肌肤透着云般的苍白,就连温润的唇,也失去了颜色。

  “芙叶,你别这样,不要多想,先入内歇息,好吗?”汀兰劝着,轻轻摇晃芙叶的身子,肌肤上冰冷的触觉,让汀兰更加担心。

  她麻木的点点头,却仍是站在衣箱前,没有挪动脚步。低下头,她望着那些丝绸,转不开视线。

  这是一个清楚的暗示,芙叶明白,蔡侯之女容不了她,这箱残破的花罗,暗示着她往后的下场。事实昭然若揭,她不是娥皇,也不是女英,没有任何女人,能够容忍,让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的心。

  包围芙叶的,是他们的新婚铜器,以及散落一地的残丝及缕,她的处境多么艰难。耳边一再回荡着玄离的话语,轻柔绵密,不像是出自人的口唇,反倒深沉得像是来自心中的哺哺低语。必须承认,玄离说出的,是她深埋在心中,却没有勇气说出的渴望。

  难道,你不想独占他?

  她不想离开戎剑,而独占他,是多么诱人的一个饵。除了寻求玄离的帮助,她别无选择。

  心魔不断在耳边低语着,她无力抗拒蓬勃的私心。

  玄离在郢都西南不远处,有着一座别院,精致典雅,四季花木扶疏。

  在那箱花罗被送回燕子居后不久,他派人捎来口信,告诉芙叶,若是有需要,他随时都在划院里等待着。旁人不懂口信的含意,只有芙叶心神震动,知道他所指为何。

  原先无法决定的种种,蔡侯之女已经逼得她下定决心。荷香飘荡的那一日,她回避了汀兰,离开燕子居,据着记忆前往音离的别院。

  这处别院,戎剑曾经带她来过。只是这一次,是她孤身前来,戎剑非但不在身旁,也不知情。

  薰风缭绕的别院中,玄离一身墨衣,双手抚过绘着凤鸟的漆瑟。

  庭院中两名广延国的舞姬,长裙广袖,舞姿妩媚飘逸,随着漆瑟之音,跳出“集羽”舞步,素虹般的袖飘扬漫天。地上铺着四、五寸的厚厚香屑,她们飘逸的舞过,竟不留半点痕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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