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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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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皇上……”眼神瞄向静伫一旁、仍止不住好奇东张西望的蒲烟,秦桧往前跨近皇上一大步,低声说:“皇上可还记得前些日子,臣曾向皇上提起,臣的犬子已弱冠,至今仍未婚配……” “爱卿公子的婚事,朕还没决定指配哪家女儿呢,比起这逸心侯被金人重用之事,爱卿公子的婚事尚可再缓缓……不过,既然爱卿提起,爱卿可知这逸心侯所好为何?有无特殊癖好?”高宗眼睛闪了闪地问着道。 在秦桧来得及回禀之前,一旁和秦桧是死对头的大臣们,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抢着回话。 “启禀陛下……据臣等所知,逸心侯狂狷不羁、自视甚高,才高八斗、卓尔不群,诗词俊逸脱尘,至今尚未聘娶妻室,只是常出入青楼与歌妓们友善,在杭州城一带十分有人望。” 高宗闻言睁大了眼睛,面露狐疑之色地转向秦桧,“秦爱卿,怎么朕听起来,倒觉得那逸心侯是个流连花丛的登徒子而已?” “臣启万岁,臣如此再三的请皇上重视这问题,乃因这逸心侯自幼在关外长大,通晓异族语文。在现今我与金及契丹长年宣战媾和之际,如能得此人才,可免去蛮族异邦言语间之唐突,以避祸端!” 众所周知,这逸心侯最大的嗜好便是流连歌台舞榭之间,扬州风月十里路,杭州万花嬉春处,都常可捕捉到他的踪迹。对这么样的一个纨裤子弟,竟然有被破格延揽入朝为官的可能,马上令一班科举晋仕的文武大臣们深感不满。一方面是妒恨逸心侯这么好运道,竟被当成件大事来讨论,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挫挫无法无天的秦 桧的锐气,满朝文武分成两派--拥秦桧的一派,和那堆人数逐渐减少的反秦派,就这样在早朝的金銮殿上吵了起来……唉哟,有啥好吵的?站得脚都要抽筋了,蒲烟硬生生地又再强咽下一个呵欠。 真是的,反正有没有人才都一样,人家金或契丹的使臣,只需把早叫边塞官员写好的降书奉上,咱们哪次不是一个绷子儿都不敢打折扣的乖乖照付。倒是这秦丞相的用心,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,就只有他自个儿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哩! 听宫中那些碎嘴的小太监听自老太监,而老太监们又是在朝中当差时顺耳听来的,大大小小精采非凡的流言来看,这秦桧之所以急于延揽逸心侯,为的还是和他从和谈中抽取了大笔的佣金有关--前些日子,杭州城内外流传了份痛陈时弊、对秦桧大加声讨的文件,虽然官府严厉查缉,却总是抓不到幕后主使者,更别提制版印刷的商家,但有人猜测,这些文件应是出自某大才子之手,因为其中文体繁杂、对仗工整,且对宫禁内的秘闻一清二楚……这就是为什么秦桧会急于延揽逸心侯的原因。但这逸心侯岂是这么容易收买的人物?论血统,他可是比当今圣上更有资格坐上帝位的人,况且以他自恃甚高的傲气,把皇帝的位子让给他,他还未必肯领情哩! “众爱卿,何需为了这等小事而争论不休?”扶住太阳穴,高宗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忿恨自己了。何以要生在这个时代! “皇上……” “皇上万岁……” 在那些匍匐在地、嘴里叽哩呱啦狂呼口号的臣民脸上,赵构明白自己也找不出几分真心。挥挥手,他重重地叹口气,“去吧,退朝。”转身见到竭力忍着呵欠的蒲烟,他这才恍然想起还有个她的存在。“蒲烟……” “是,儿臣在。”蒲烟吓得赶紧振作精神。老天,那些害妃嫔大臣们上吐下泻的野宴食物,又不是我煮的,再者,我也不是故意要大不敬的在金銮殿上放肆,谁教那公公的脸就是十足的麻子脸,跟烧饼还真是像……所以啦,这也不能全怪我,还有啊……“朕对你为蒲烟护国郡主,择期下嫁那逸心侯。既然他癖好女色,朕就投其所好。你要好好的善用机会劝进,千万别让他去投靠金族,反为害我大宋。” 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的蒲烟,根本没听见她这个远房伯父皇上究竟在扯些什么,直到某个公公实在看不过去,过来推推她,努着嘴示意她谢恩,蒲烟这才赶紧磕头谢恩。 看着退朝的文武官员们面色古怪的鱼贯而出,蒲烟根本没有力气去管那些苦瓜脸。没有被罚劳役,也未被收押大牢,看来皇上是懒得理我,或者,是被危急的军情压得忘了这档子事儿?不管啦,只要没事就好! 蒲烟喜孜孜地退出了金銮殿。回到御膳房的路上,一个兴起,她觑着没人瞧见,索性撩起裙脚、脱去鞋袜,踩进御花园中那冷冽小浅池中。虽未到端午,但反常的热浪炙得人人早就夏衫一袭仍挥汗如雨。 坐在池畔的峋嶙巨石上,她哼着曲儿地望向这圈住多少人青春的宫墙。常听宫女嬷嬷们谈起这市井街上的热闹杂乱……跟这宛若一池死水的宫闱可是天壤之别哪!只是我蒲烟这辈子,势必同宫女嬷嬷一般,被困在这方天地之中,度过忙碌孤寂且不知所以然的日子……越想越沮丧,蒲烟忍不住怔怔地望着天际的朵朵棉花发愣……赵新雨脚步踉跄,在太监们的扶持下朝御花园的方向走来。他不时作势干呕几声,在太监们想献殷勤又怕被秽物波及的闪躲中,机伶的目光迅速搜集着自己想要的情报。 “侯爷,小的扶侯爷到后头镇魁宫外歇会儿吧!”急趋向前,再度搀扶那位伟岸男子。大小太监们个个满身大汗,亦步亦趋的尾随在后,热闹喳呼地一路在长廊留下连串纷乱声浪。 虽然看起来脚步蹒跚,实则清醒非常,赵新雨半瞇着眼,试图找出法子好摆脱这班死缠烂打的太监们。天晓得,若非必要,他压根儿不含在这沉闷呆滞的皇宫出现。说来说去都该怪自己一时大意,才会中了黎瑶那个丫头片子的算计,为她一探这深宫内苑。 由腰际摸出几锭碎银赏给那些太监,新雨顺势坐到廊侧的栏杆上。“你们先去忙去吧,我想在此休息一会儿,待这阵酒意醒了再说。” “这……”为首的大太监面露难色。“侯爷,不是小的们不通人情,只是这深宫内苑,向来是不许外人进出,小的们……” “咦,小安子大哥,现这侯爷可也不是寻常的平民百姓,况且皇上又已赐封郡主下嫁,眼见就是咱们皇上的新娇客,他……应该没啥个关系吧?”一旁忙着将分到的碎银纳入腰包中的小太监,吸吸流到人中的鼻涕说道。 “是啊,况且这路只通到御膳房,只要咱们不说,又有谁会知道?” “对嘛,小安子大哥,人家侯爷可是已经打赏了耶!” 低下头掂掂手里的碎银,小安子脸上浮现出天人交战的挣扎。“这话倒是不假,只是这宫中律令……” 闻言又摸出枚硕大的元宝递过去,新雨仍是一派的醉眼惺松。“诸位公公,小侯只在此休憩片刻即走,绝不会给诸位公公添麻烦,公公们可先去喝盅茶,待会儿再来找小侯我,我必然仍在此等待诸位公公。” 经新雨的一再游说,加以那块白晃晃的元宝着实太吸引人,耸耸肩,小安子脸上堆满笑地自找台阶下。“既然是逸心侯吩咐的,小的们哪有不照办的道理?只是这宫中的规矩,爷儿应该也是明白,小的们可真是左右为难哩……”边说着,两眼直瞪住手里的银元宝转身踱了开去,话尾缓缓地散在风中。 周围那群迫不及待想分银子的小太监们,忙不迭地连声附和,便簇拥着揣银元宝在怀里的小安子,一伙儿人急急忙忙的往树林茂密的另条小径跑了开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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