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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六


  菊生受到极大感动的看着面前这个淳朴的妇人。“不,阿来,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。否则这世界上又有什么公理可言呢?况且嘉琪跟你们应该是最没有瓜葛的,想不到你们却连她也不放过……”

  “于先生,这怪不得小蝶,太太事先已经先警告过赵小姐,是她自己听不进去。我们原本的打算是让小蝶嫁给你,再求老董事长让你当那家电脑公司的总经理,这样你、小蝶和太太就可以跟公司里偏二房的人联合起来,以后就不用担心大房跟三房夹攻你们。”阿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地放下佛珠。“可是你带着赵小姐来……我们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,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她。这么一来,小蝶才有机会……”

  菊生没有再说任何事,事实上他早已不知道是极度悲伤,还是过于愤怒而讲不出话来了。重重踩下油门,他任车子像脱缰野马般的在乌黑的柏油路上奔驰。盯着远远的地平线那端,耳畔仿佛又传来哀怨的歌声,眼前浮起一层水雾,烟雾熹微中有个落寞女子正在轻吟浅唱:

  从前的我迷途失望

  而人海里面困惑只感到恐慌

  ——嘉琪,我实在不该将你带到这里来,否则你也不会遭到这种不幸了。嘉琪,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,嘉琪,这教我情何以堪?

  将国家停在警察局外,菊生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推开沉重的车门,见到阿来一脸看破了的淡然,他眨眨泛着水气的眼,颓丧地和阿来走向报案室。

  疲倦地甩甩头,嘉琪意图使自己清醒一些。摸摸所坐的地下,粗大的石头和砂砾令她的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,这使得她清醒了一大半。

  吃力地将酸痛的身躯自躺着的地面上略微坐起,她凝神仔细聆听着在地道内传来的叮叮咚咚水滴声。已经几天了?从被张秀铃推下这个洞那天开始,碰到王晔辉,然后是王晔辉的突然失踪,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,每当她醒过来之时,身旁充斥的全是冷冷的寂寞,在她哭嚎得倦极而沉沉睡去时,心里只剩下浓浓的恐惧和逐渐对得救的希望绝了念头——

  或许我会就此死在这里,死……这个令多少人闻之色变的字眼,至今对我而言,或许是最好的解脱。只是,在生理越来越虚弱时,思绪却清楚了起来——

  菊生,我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了。因为我爱你,这份情感来得如此猛烈而骇人,在我还来不及弄明白自己心意的一刹那,却已经被你旋风般的情感激流所席卷,那么的难以捉摸,又如此吸引人,使我无法自拔。

  只是,天性中多疑的因子和从生活得来的经验,让我无法坦然地回应你的爱。你会爱我多久呢?五年十年、二十年三十年?在若干年后,面对年华逝去人老珠黄的我,你会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?而我,在你有朝一日发出如我母亲对父亲般的埋怨时,又该如何自处?

  面对你如此炽热且几乎淹没了自我的情感,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了你对我予取予求的桥梁?一如我父母及兄长对我以之为名而做的亲情勒索的藉口?好害怕,菊生,我怕的不是你对我的任何要求,我怕的是自己会如飞蛾扑火般,奋不顾身的向你扑去,用尽最后一丝气息。

  愿意为你被千年火所冶炼,可以笑着让万年冰雪所封冻。但菊生,我不愿成为你的负担、你的重荷。可以吗?你可以让我就这么卑微而绝对忠贞的爱着你吗?菊生,在我神志逐渐不清的这一刻,只有你是我唯一的悬念。

  不知道下一次的清醒会是可时,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了,但菊生,此生我唯一最快乐的记忆就是开始有你之后的日子,谢谢你菊生,我爱你……

  警员做完笔录之后,神情凝重地走到枯坐在报案室的菊生身旁。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,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,这使菊生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。

  “于先生,我看这件案子还得请你协助我们调查。”警员看着笔录,连连摇着头。

  “哦?有什么问题吗?”强打起精神,菊生冷淡地看着阿来被暂时带到另一个房间。有几位警员找出指南针和地图、绳索,三三两两朝他们走过来。

  “准备好就先上车。”做笔录的警员跟同事们打过招呼之后,这才正色地面对菊生说:“证据不足,根据她刚才自白所做的证据,她坦承两个人都是她杀的,但是又提不出动机,而且受害人的尸体也还没出现,所以我们必须到现场去找出尸体,才能移送法办。”

  “也好,那我们现在就走吧,我记得她拜祭跟烧冥钞的地方。”想到嘉琪可能被埋在那样偏僻的深山野郊,菊生忍不住心里一阵抽痛。

  相同的风景,却是天壤之别的心态。当车子停在山坡上那棵榕树下,菊生不由得想起那日初次带嘉琪来时的情节,山谷里鸽子成群来来去去盘旋飞翔,而那个有双忧郁大眼的女郎,却已经……

  在警员的授意之下,菊生仍旧开着车佯装没事的来到住宅,幽静的宅院中传来清脆的钢琴旋律,是小蝶最爱弹奏的一首RICHARDCLAYDERMAN的曲子。他在门外伫子了一会儿,趁小蝶弹到一个段落才走进去。

  “妈,阿来呢?我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没有看到她,她老是鬼鬼崇崇的去那里拜拜烧冥钞,很容易让人起疑的,叫她不要再去了,好不好?”没有回过头,小蝶随着轻快的音符点着头喊道。

  “妈,你觉得爸爸会帮我找什么样的丈夫呢?只要我结婚了,你跟阿来就不必担心以后的问题,如果爸爸不分我财产也我所谓,以他的身份跟财力,我丈夫的家世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。”浑然不自觉身后的菊生早已忿恨得几乎想活活掐死她了,小蝶仍滔滔不绝地说着话。

  “难道只为了钱,你就可以泯灭良知,做出伤天害理的事?”一句句一字字咬着牙地自齿缝间迸出来,菊生缓缓摇着头走近她,对自己以往的看错人深感不值。

  “赫!菊……菊生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小蝶的反应犹如菊生是个长着五个头八只手的火星人一般,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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